林疏桐抱着医药箱往花园走时,月季香混着晨露的潮气往鼻腔里钻。
她本想绕远路回休息室处理膝盖的擦伤,可刚拐过喷泉池,就听见身后传来细高跟碾过碎石子的脆响。
"林小姐?"
声音甜得像加了蜜,尾音却带着刀锋似的锐度。
林疏桐顿住脚步,转身时医药箱磕在腿上,疼得她睫毛颤了颤——穿香奈儿高定套装的女人站在五步外,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正是系统资料里标注的"沈知遥"。
"你就是那个替身?"沈知遥歪头打量她,指尖转着同色系手包,"听说最近很得顾妈妈心,上周还陪老太太去玉佛寺上香?"
林疏桐喉结动了动。
她记得系统任务里提过,苏若雪生前最擅长哄顾母开心,上个月顾母旧疾发作,她按系统提示给老人煮了安神汤,才换来顾母一句"像若雪"的叹息。
此刻被当面戳穿"替身"身份,她后颈泛起薄汗,指甲掐进掌心:"沈小姐认错人了。"
"认错?"沈知遥低笑一声,忽然逼近两步。
林疏桐闻到她身上冷调的橙花香水,和顾承砚西装内袋里那瓶"若雪同款"淡了三分——原来白月光的发小连香水都要比着来。"你眼睛眨的频率比苏若雪快0.3秒,刚才摸后颈的动作是往左偏,若雪永远往右。"她指尖点在林疏桐锁骨下方,"顾承砚给你戴的项链,若雪戴的时候会用食指勾住链子晃,你只会攥着吊坠发呆。"
林疏桐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喷泉池的汉白玉围栏。
沈知遥的话像根细针,扎破她维持月余的"完美扮演"假象——这些细节她不是没注意过,系统给的苏若雪行为手册足有三百页,可每次模仿到一半,就会想起昨夜顾承砚替她擦唇角酒渍时,眼底闪过的空茫。
"你演得不错。"沈知遥忽然退开,整理袖口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跳芭蕾,"但顾承砚最讨厌被人操控。"她抬眼时瞳孔里映着晨光,"你越是模仿苏若雪,他越会觉得——"尾音被风扯碎,她弯腰拾起脚边一片香奈儿广告,背面的钢笔字赫然是"承砚哥哥,我在老地方等你",和林疏桐今早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林疏桐的呼吸突然滞住。
她想起顾承砚办公桌上那沓"苏氏旧宅翻修方案",想起昨夜他醉酒时反复呢喃"若雪",想起系统面板上28%的心动值——原来沈知遥早就在布局,原来她的"扮演"从一开始就是别人棋局里的棋子。
"想知道顾承砚知道你是冒牌货时会怎样吗?"沈知遥将广告纸折成小方块,扔进喷泉池,涟漪荡开时,她眼尾挑起,"他会把你剥得比现在更干净,然后——"高跟鞋碾过碎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她转身时香风掠过林疏桐耳畔,"连最后一点真心都不会留给你。"
林疏桐站在原地,直到沈知遥的背影消失在铁艺拱门后,才发现自己攥着医药箱的手指泛白。
膝盖上的血渍已经结痂,贴着皮肤痒得难受,可她此刻最疼的是太阳穴——沈知遥的话像台复读机,在脑子里循环播放"演得太假""被人操控"。
她回到休息室时,镜子里的脸和手机屏保上的苏若雪重叠。
系统资料里的白月光有双月牙眼,笑起来左边有梨涡,此刻镜中人的梨涡正因为抿唇而若隐若现——可这张脸越像,林疏桐越觉得陌生。
她伸手摸向脸颊,指尖碰到的温度是自己的,可每根神经都在提醒她:这张脸是顾承砚的止痛药,是系统任务的工具,是沈知遥眼里的笑话。
"系统。"她对着空气开口,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如果我不再模仿苏若雪......任务还能完成吗?"
007的电子音在耳边炸响,带着惯常的毒舌:"宿主需要明确——"
林疏桐猛地捂住耳朵。
她盯着镜中自己发红的眼尾,想起昨夜顾承砚替她擦酒渍时,指腹也是这样轻轻摩挲;想起今早系统任务里的"十指相扣",想起沈知遥折广告纸时的从容——原来所有人都在演戏,只有她还在为"像不像"焦虑。
"叮——"
系统提示音打断她的混乱。
林疏桐颤抖着放下手,手机屏幕亮起新的任务弹窗,最下方的任务要求里,"复刻白月光经典举动"几个字刺得她眼眶发酸。
她望着镜中与白月光一模一样的脸,突然弯下腰,用冷水泼在脸上。
水珠顺着下巴滴在领口,她望着镜子里被水冲花的妆容,忽然笑了——原来最可笑的不是演得太假,而是她到现在才明白,这场"替身扮演"从一开始就没有"演"的资格。
林疏桐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系统机械的电子音还在耳畔嗡嗡作响:“任务核心为‘白月光式心动’,宿主需维持与苏若雪行为模式80%以上相似度,否则心动值每日递减15%。当前进度28%,若降至0%,替身心痛症将永久激活。”
她望着镜中被冷水冲花的妆容,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眼下洇出两道浅淡的痕迹。
原来系统连“摆烂”的资格都不给她——沈知遥说她演得太假,系统却警告她必须演得更真。
喉间泛起酸涩,她扯过纸巾胡乱擦脸,纸巾碰到结痂的膝盖时疼得倒抽气,突然笑出声来:“好一个死循环。”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暮色漫进休息室。
林疏桐盯着手机屏保上苏若雪的照片,那姑娘歪头笑时梨涡浅得像朵云——可此刻她盯着自己的脸,忽然生出股狠劲:既然所有人都当她是戏子,那她就把戏唱得更疯些。
顾承砚的车停在楼下时,引擎声像道暗号。
林疏桐站在玄关镜前,刻意松了松原本束得整整齐齐的马尾,发尾翘起两缕;素白连衣裙的领口也比平时低了半寸——苏若雪最忌讳露锁骨,说那是“不够端庄”。
她摸着颈间的项链,没像往常那样用食指勾住链子晃,而是攥着吊坠,指腹反复蹭过冰凉的钻石。
“桐桐?”顾承砚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惯常的温软。
林疏桐转身时故意踉跄一步,手扶住栏杆,眼底的疲惫不加掩饰:“顾先生,我今天……”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今天好累。”
顾承砚的脚步顿住。
他穿着深灰西装,袖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可此刻眉峰却轻轻皱起,像片被风吹乱的云。
林疏桐望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肋骨——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破“苏若雪模式”,连系统都没来得及发任务。
“累?”顾承砚走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尾翘起的碎发,“是玉佛寺的香灰呛到了?还是陈妈煮的莲子羹太甜?”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只受了惊的猫,可林疏桐却注意到他搭在她腰上的手,指节微微发紧。
她咬了咬唇,突然开口:“不是这些。是……”她抬头看他,眼尾发红,“是学她学得好累。”
空气有刹那的凝固。
顾承砚的指尖在她发间顿住,喉结滚动了一下。
林疏桐能清晰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快得反常。
就在她以为他要发火时,他突然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没关系,我教你怎么做自己。”
怀抱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带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
林疏桐的睫毛颤了颤——这是顾承砚第一次说“你”,而不是“若雪”。
可下一秒,她听见他极轻的低语,混着呼吸拂过耳后:“你终究会变成她。”
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
林疏桐的指甲掐进他后背的西装布料,掌心沁出冷汗。
原来他说的“教你做自己”,不过是换种方式把她往苏若雪的模子里按。
她想起沈知遥折广告纸时的从容,想起系统面板上的28%进度,突然明白这场戏里,连“反抗”都是顾承砚允许的剧情。
“承砚哥哥?”
玄关外传来清脆的唤声。
林疏桐抬头,正撞进顾承砚骤然冷下来的眼底——那抹冷意只闪了一瞬,便被温柔覆盖。
他松开她,理了理她的发尾:“是顾妈妈让张姨送了新制的玫瑰饼,你先去餐厅等我。”
林疏桐转身时,余光瞥见楼梯转角的身影——是个穿鹅黄连衣裙的姑娘,侧脸像极了苏若雪的证件照。
她脚步微顿,系统突然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苏若雪远房表妹方清月,与白月光相似度67%,触发支线任务预警——”
她没听完,径直往餐厅走。
银质餐盒里的玫瑰饼还冒着热气,甜香熏得人发昏。
林疏桐摸出手机,躲在餐桌下快速打字:“顾承砚想要的不是替身,是另一个苏若雪。我要逃离这个剧本,哪怕付出代价。”
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泛白的指尖,最后一个句号刚落下,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林疏桐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进玫瑰饼里——锁屏界面跳出鲜红的任务弹窗,最上方的标题刺得她眯起眼:“复刻白月光哭泣场景:今夜23:00前,在顾承砚面前因‘回忆起与他的初遇’落泪,心动值+10%。”
窗外的暮色彻底沉了下去,餐厅的水晶灯在她眼底投下碎光。
林疏桐望着手机里自己刚写的那句话,忽然笑了,指尖轻轻划过任务弹窗的确认键。
“好啊。”她低声说,“那就让我看看,这场戏还能有多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