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暮色像被墨汁染透的棉絮，林疏桐蜷在沙发角落，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尾发青。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循环了七遍，任务详情里"复刻白月光哭泣场景"几个字被她盯得发虚——原身记忆里突然翻涌的片段让她后槽牙发酸：苏若雪曾在暴雨夜和顾承砚大吵，最后红着眼睛说"我只是想被你认真对待"，结果那个向来冷硬的男人当场摔了伞，把人抱进怀里哄了整夜。
"宿主，当前进度28%，完成此任务可叠加5%。"系统007的机械音突然拔高，"检测到目标人物顾承砚将于22:47归家，距离任务截止还剩1小时13分。"
林疏桐捏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
她本想借着任务再探顾承砚的底——毕竟方才在玄关撞见的方清月，那张与苏若雪有七分像的脸，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当记忆里苏若雪掉着眼泪却梗着脖子的模样浮上来时，她突然想起自己写这个片段时的批注："白月光的眼泪是带刺的玫瑰，扎得人心疼又舍不得躲。"
"真讽刺。"她对着落地窗里的倒影扯了扯嘴角。
镜中少女眼尾微翘，睫毛上还沾着方才练习时的水雾，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这张脸和苏若雪的证件照重叠着，连左眼下那颗泪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顾承砚花三千万买她进顾宅时，说的就是"要活的，会哭会笑的苏若雪"。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时，林疏桐的指甲正掐在掌心。
她数着脚步声从门口到客厅的距离，一共十三步。
当那道熟悉的雪松香气漫过来时，她突然抬头，声音比预想中更轻："承砚哥哥......"
顾承砚的脚步顿在两步外。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西装，袖扣在暖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林疏桐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指节绷出好看的弧度——这是他情绪波动时的习惯动作，原身记忆里，苏若雪每次掉眼泪前，他也会这样。
"怎么坐在这里？"顾承砚弯腰替她理了理滑落的发尾，指腹擦过她眼尾时顿了顿，"眼睛怎么红了？"
林疏桐望着他眼底的关切，突然想起下午在楼梯转角看见的方清月。
那姑娘抱着顾妈妈送的玫瑰饼，笑起来时梨涡比苏若雪浅一分，却让顾承砚的眼神软得像化了的奶油。
她喉咙发紧，那些演练了十遍的台词突然变了味："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尾音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带着细碎的哽咽。
顾承砚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指尖从她发间滑到后颈，温度透过真丝睡裙渗进来。
林疏桐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撞着肋骨，连带着眼眶里的水雾都在晃。
"小桐在说什么傻话？"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她后颈的皮肤，声音低得像在哄孩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疏桐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让那些温柔的话都像蒙了层纱。
她想起系统面板上的任务倒计时：58分钟。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勾住他的手腕，把脸埋进他西装前襟："可是今天方清月来的时候，你看她的眼神......"
"小桐在吃醋？"顾承砚低笑一声，手臂圈住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
林疏桐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却也分明听见他心跳快了两拍——和前晚在书房里，她故意打翻苏若雪留下的茶盏时，是同样的频率。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林疏桐吸了吸鼻子，原身记忆里苏若雪的台词顺着喉咙滚出来，"我也值得被认真对待。"
眼泪终于掉下来。
第一滴砸在顾承砚的衬衫上，晕开个浅灰的小圈；第二滴擦过他锁骨，烫得他猛地一颤。
林疏桐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像在克制什么。
她埋在他怀里的脸发烫，分不清是因为演技还是突然涌上来的委屈——这些天她学苏若雪的笔迹抄佛经，学她调玫瑰露的火候，连被他抱的时候要歪头45度都记熟了，可他刚才看方清月的眼神，分明和看她第一次做对玫瑰饼时一模一样。
"小桐......"顾承砚的声音哑得厉害，掌心覆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是我不好，让你胡思乱想了。"
林疏桐闭了闭眼睛。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任务进度+5%，当前33%。"可她此刻听见的，是顾承砚喉结滚动的声音，是他落在她发顶的吻，带着点慌乱的热度。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混着他的心跳。
林疏桐突然想起自己写这篇虐文时的结局：替身女配在白月光归来时被扫地出门，最后死在暴雨里。
可现在她的眼泪是真的，怀里这个男人的温度也是真的——
"小桐。"顾承砚突然捧起她的脸，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以后不许说这种傻话，嗯？"
他的眼睛很黑，黑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林疏桐望着他，突然觉得这场戏或许该换个剧本了。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那你答应我......"
"我答应。"顾承砚不等她说完，低头吻掉她眼角最后一滴泪，"什么都答应。"
落地钟敲响十点的时候，林疏桐听见他的心跳声，快得像要跳出胸膛。
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那明天......陪我去看海好不好？"
顾承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林疏桐知道，苏若雪最讨厌海边，说潮声吵得她头疼。
可她偏要在这个节骨眼提——就像方才的眼泪，半真半假，才能让他猜不透。
雨越下越大，客厅的水晶灯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摇晃。
林疏桐望着顾承砚逐渐加深的吻，突然笑了——系统说完成任务能回家，可现在她有点想看看，这场戏的结局，到底是谁先入了戏。
顾承砚的手掌覆在林疏桐后颈时，温度比寻常低了两度。
他将人往怀里带的动作极轻，像在托着一片随时会碎的雪，可喉间溢出的笑声却带着几分松快："傻瓜，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啊。"
林疏桐的睫毛扫过他锁骨处的银链——那是苏若雪生前送的，刻着"承砚"二字的老银。
她本以为会触到他加速的心跳，却只觉他胸腔里的震动平缓得近乎机械。
抬眼的瞬间，正撞进他眼底的平静，像深潭倒映着月亮，没有半分涟漪，偏生眉梢还挂着点愉悦，像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终于入了正轨。
"叮——任务「复刻白月光哭泣场景」完成，心动值+12%，当前累计40%。"系统007的提示音在脑内炸开，林疏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听见顾承砚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点喑哑的温柔："你终于开始演得像她了。"
像她？
这个认知比暴雨夜的冷风更刺骨。
林疏桐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后颈的皮肤被他掌心的温度灼得发烫。
方才那些半真半假的委屈突然翻涌成酸，堵在喉咙里。
她想起自己掉眼泪时，他抱着她的手紧了又松，原以为是心疼，现在才明白——那是在确认，她是否精准复刻了苏若雪当年的颤抖频率。
"困了么？"顾承砚的指腹蹭过她湿润的眼尾，顺势理了理她乱掉的发，"我送你回房间。"
他的西装袖扣擦过她耳垂，是凉的。
林疏桐垂着眼跟在他身后，看他的皮鞋尖在地毯上投下的影子——一步，两步，和玄关到客厅的十三步不同，这一次他走得很慢，像在丈量什么。
走廊的壁灯在他侧脸上切出明暗交界，她突然看清他唇角的弧度——不是哄她时的温柔，而是猎手看着猎物终于踩中陷阱的，若有若无的笑。
"到了。"顾承砚停在房门前，伸手替她推开。
暖黄的灯光漫出来，照见他眼底最后一丝情绪——满意。
林疏桐攥着睡裙的指尖发颤。
她想起方才在他怀里时，系统面板上的进度条跳得欢快，可此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她机械地说了声"晚安"，正要关门，却被他的指尖轻轻抵住门框。
"明天看海的事。"顾承砚低头看她，眉峰微挑，"我让助理备了防晒霜，苏若雪......"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你不喜欢潮声，我让人在沙滩搭了玻璃房。"
林疏桐的呼吸一滞。
原来他根本没忘苏若雪讨厌海，只是把"她"的喜好套在了"她"的替身身上。
他说"你不喜欢"，可"你"是谁？
是苏若雪，还是被他困在这具身体里的林疏桐？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甜得发腻，像浸了蜜的玻璃渣，"听承砚哥哥的。"
门合上的瞬间，林疏桐背贴着门板滑坐在地。
顶灯在头顶投下冷白的光，照见她眼尾未干的泪，和手背上被自己掐出的红痕。
书桌上的日记本摊开着，扉页是她用口红写的"我要回家"，此刻被风掀起一页，露出昨天的字迹："他今天摸我头发时，像在摸一盆养了十年的绿萝。"
她踉跄着爬起来，抓起钢笔在新一页写："原来他不是心疼我，而是享受我成为她的模样。"笔尖戳破了纸，墨迹在"她"字上晕开，像团化不开的血。
"警告：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值超标。"系统007的声音突然响起，"下一章，你将面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背叛。
请宿主提前做好心理建设。"
林疏桐的手一抖，钢笔"当啷"掉在桌上。
背叛？
是顾承砚，还是方清月？
或者......她望着镜中与苏若雪重叠的脸，突然想起原身记忆里那个暴雨夜——苏若雪哭着说"我想被认真对待"，顾承砚摔了伞把她抱进怀里，可三天后，他的西装上就沾了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窗外的雨还在敲着玻璃。
林疏桐扯过被子蒙住头，却听见系统在脑内轻声补充："另外，宿主近期对任务的「真情投入」已影响扮演精准度。
建议......"
"闭嘴！"她对着空气喊，声音闷在被子里。
黑暗中，她摸到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时，是顾承砚半小时前的消息："晚安，小桐。"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带着温度，可林疏桐盯着"小桐"两个字，突然想起苏若雪的日记里夹着的纸条——"承砚哥哥，若雪今天也很想你"。
原来他连称呼都分得清楚，"小桐"是替身的代号，"若雪"才是刻在骨血里的名字。
后半夜，雨停了。
林疏桐蜷在床角，望着窗台上那盆她养的薄荷——是她坚持要的，因为苏若雪讨厌草本植物的味道。
叶片上还沾着雨珠，在月光下闪着碎银似的光。
她伸手碰了碰，凉丝丝的触感顺着指尖爬进心脏。
"或许......"她对着夜色轻声说，"该试试他说的。"
月光漫过她落在床头柜上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还未干透："顾承砚说要教我做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