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小小的，墨绿色的圆罐。
我认识那个牌子。
在我还没为裴烬卖掉一切之前，我的工作台上也常备着一罐。
那是用来保养玉雕师双手的护手霜，价格很贵。
可以软化角质，淡化疤痕。
它的味道，很特别。
是一种混合了雪松和白麝香的冷香。
傍晚，张乔给我们分发药物。
他把装着白色药片的纸杯递给我。
我接过来，手“不小心”抖了一下。
水洒了出来，溅湿了他的手背。
他立刻皱起了眉头，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想去帮他擦。
我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背。
他的手，不像一个护工的手。
没有厚茧，皮肤很光洁。
只是在虎口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旧疤。
我的动作停住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手，真好看。”
张乔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去。
我没有看他，只是低头看着他的手。
“我以前，也认识一个人。”
“他的手，也跟你一样。”
“他说，那双手是用来创造艺术的，不是用来做粗活的。”
我的声音很轻。
轻得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张乔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猛地抽回手，把药片塞给我，转身就走。
他的背影，看着有点慌。
回到病房，老鬼正靠在床上。
他看着我，问。
“找到了？”
我点点头。
“他想离开这里。”
“他看不起自己现在的工作。”
“他想成为另一个人，过另一种生活。”
老鬼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看着有点吓人。
“很好。”
“明天，我要看岚城财经日报。”
这里的病人，不被允许接触任何外界信息。
报纸，电视，手机，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座信息孤岛。
第二天下午，张乔巡房。
他走到我的病床前，停下脚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眼神很复杂。
我也没有说话。
我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
过了很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迅速塞进我的枕头底下。
那东西很薄，带着油墨的香气。
他的动作很快，做完后，像逃一样离开了病房。
我摸出枕头下的东西。
是一份折叠起来的报纸。
岚城财经日报。
我把报纸展开。
头版头条，是一张巨大的照片。
裴烬挽着骆珊，站在聚光灯下，正为他们新成立的慈善基金会剪彩。
照片上的裴烬，意气风发。
他脸上的笑容，比我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报道的标题是：《商业新贵与豪门千金的慈善之路》。
我的手开始发抖。
报纸的边缘被我攥得变了形。
那些铅字在我眼前跳动，模糊成一片。
老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我的身边。
他拿过报纸，看了一眼头版。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把报紙翻了一页，又一页。
最后，停在了证券版。
他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曲线。
“别看他的脸。”
“看这里。”
他指着其中一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