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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药水顺着针管推进血管,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头顶的灯惨白刺眼,晃得人睁不开。
皮革束带死死地捆着我的手腕和脚踝,勒得生疼。
那个我曾豁出半条命去救的男人,裴烬,就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杰尼亚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还是我卖掉祖宅换钱给他买的。
他身边的女人叫骆珊,我见过她在财经杂志上的照片。
她身上的香水味很贵,熏得我直犯恶心。
裴烬没看我。
他接过护士递来的钢笔,在一份文件上流畅地签下我的名字。
他动作很稳,那镇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签几亿的合同,而不是决定我下半辈子要去哪。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对着文件念出声。
每一个字都砸进我的耳朵里,让我头晕目眩。
“荆辞,偏执型人格障碍,伴有严重暴力倾向。”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束带已经磨破了皮,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裴烬,这什么意思?这是个误会!”
我嘶吼起来,嗓子都喊哑了。
“你告诉他们,我没有病!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你病好了,我们就……”
裴烬终于偏过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很陌生,看我的样子,就跟看桌上的一个杯子没什么两样。
骆珊顺势挽住他的手臂,脸上挂着无聊的笑,好像在看一出蹩脚的戏。
“裴烬,你忘了我怎么卖了祖宅给你凑钱?忘了我放弃了玉雕师的前途?我……”
我的声音哽住了,喉咙里泛起一股血腥味。
那颗肾的事,我没说出口。
那是我能给的最后的东西,也是我最拿不出手的一张牌。
裴烬动了。
他推开骆珊的手,慢慢走到我的病床前。
他俯下身,靠得很近,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空气里是他身上干净的古龙水味,混着骆-珊的香水。
“你的祖宅?”
他的气息吹在我耳朵上,凉飕飕的。
“那地方又小又破,卖了正好。”
“你的前途?”
他顿了顿,好像在琢磨用哪个词。
“整天对着石头敲敲打打,能有什么出息。”
我瞬间喘不上气了。
全身的血都凉了。
他看着我失神的眼睛,嘴角居然笑了。
“哦,忘了说,我的病,骆家出钱治好了,早就好了。”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接着往下说。
“至于你卖掉的东西……”
他的视线慢慢往下,落在了我的肚子上。
“你的肾,跟骆小姐的狗配型很成功。那小东西,现在活蹦乱跳的。”
我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所有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耳朵里尖锐的嗡鸣。
我看着他,看着这张我曾以为要看一辈子的脸。
他直起身,退回到骆珊身边,好像刚才那几句要命的话,不过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最后说。
“你太脏了,荆辞。”
“只会提醒我,自己曾经有多下贱。”
镇静剂的药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