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画了一张饼。一张又大又圆,但吃不到嘴里的饼。
我走出他的办公室。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敬而远之。
我成了赵凯的“枪”。所有人都知道。
项目推进得异常艰难。赵凯不懂业务,只会提一些异想天开的要求。今天要求APP的图标能根据用户心情变色,明天要求系统能识别用户说的梦话。
每一次,我都需要拿出数据和逻辑,告诉他为什么不行。
然后,他就会把报告摔在我脸上,骂我死脑筋,没有创新精神。
最累的时候,我会在天台上待一会儿。那里风大,能吹走一些心里的烦躁。
有一次,我上去的时候,看到李姐也在。她坐在一个废弃的通风管道上,看着远处的夕阳。
她身边的地上,放着一个保温饭盒。
她看到我,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坐下。
她把饭盒打开,里面是两菜一汤。一份炒青菜,一份红烧肉,还有一碗萝卜排骨汤。
“我女儿做的,做多了。”她把筷子递给我。
我没有客气。我太饿了。饭菜的味道,就是最普通的家常菜的味道。但吃下去,胃里很暖。
“看你最近,很累。”她说。
我扒着饭,点头。
“被人当枪使,不好受吧。”
我停下筷子,看着她。“李姐,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笑了,脸上的皱纹像一朵菊花。“在这栋楼里待久了,听到的事情就多。你们开会的声音,有时候走廊里都能听见。”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我问。
“一杆枪,如果不想被人用,”她看着远方的落日,那光把她的侧脸染成了金色,“要么,就选择生锈。要么,就选择拥有自己的扳机。”
夕阳沉下去了。最后一丝光,消失在地平线。
我把饭盒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4
我开始生锈。
赵凯布置的任务,我不再反驳。他说要图标能变色,我就组织一个技术研讨会,一本正经地讨论实现的可能性,然后拿出一份几十页的、充满专业术语的“不可行性报告”。
他说要识别梦话,我就去联系市面上所有的语音识别公司,拿到他们的报价和技术参数,然后告诉他,这个功能的研发费用,比整个项目的预算还高。
我用最专业、最敬业的方式,去拖延,去消耗。
赵凯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项目进度缓慢,预算流水一样地花出去,但成果,几乎为零。
他开始在会议上点名骂我。用词越来越难听。我只是低着头,在本子上记着,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办公室里,我被彻底孤立了。没有人敢和我说话。连午饭,我都是一个人吃。
我的世界,只剩下两点一线。公司,出租屋。还有天台上,李姐偶尔会带来的饭菜。
“你这是在自毁。”有一次,她看着我日渐消瘦的脸,说。
“我没有别的办法。”我说。
“有。”她说,“只是你还没找到扳机。”
那天晚上,我整理备份文件的时候,无意间点开了一个公司的旧新闻链接。那是十年前,公司创始人,周淮安先生,因车祸去世的新闻。
新闻的配图上,周淮安先生的遗孀,一身黑衣,站在人群中。照片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悲伤的侧影。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