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的张叔,以前是个电工,总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我妈;
还有带着个婴儿的王阿姨,每次在楼道碰见,她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紧紧搂住孩子,快步躲开。
关于我妈的闲话,我听到过几次。
是从隔壁门缝里漏出来的,张叔压低的嗓音:
“……那女人肯定不对劲,你看她那走路的架势,眼神……我听说,被咬了之后,慢的也有个把月才彻底……她别是把什么脏东西引回来了!”
王阿姨带着哭腔:
“可她孩子还那么小……万一她发作起来……”
“到时候就晚了!那是怪物!不是人了!”
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们不懂!
我妈还在给我找吃的!
她没伤害过我!
她只是……只是生病了!
我冲回我们的房间,把门摔得山响。
妈妈在角落里,似乎被声音惊动,微微偏了下头,又恢复了原状。
我靠着门滑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为什么没人信我?
争吵爆发在妈妈失踪的前一天下午。
张叔和王阿姨堵在我家门口,张叔手里拎着一根粗铁棍,脸色铁青。
“小树,你让开!”
张叔的声音不容置疑,
“我们必须处理掉她!为了大家的安全!”
“她是我妈!”
我张开手臂,死死挡在门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
“她没伤害过任何人!她每天还给我带吃的回来!”
王阿姨红着眼圈:
“小树,你醒醒吧!那还是你妈吗?那是丧尸!你看看她的样子!她说不定哪天就……我的孩子还那么小……”
她怀里的婴儿适时地哭了起来,更添了几分混乱和绝望。
“她不会的!”
我倔强地仰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认得我!她一定还认得我!”
张叔不耐烦了,上前一步想推开我:
“认个屁!她现在是凭本能行动!等她那点本能没了,我们全都得完蛋!小树,你别犯糊涂!”
就在推搡间,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妈妈站在门口,依旧是那副麻木的样子,似乎完全没理解门口的剑拔弩张。
她只是习惯性地,把手里抓着的一小撮不知道从哪儿挖来的、带着泥的草根,递向我。
张叔和王阿姨像被施了定身法,惊恐地后退了好几步。
张叔的铁棍举了起来,对准妈妈。
妈妈浑浊的眼珠缓慢地转动,掠过铁棍,掠过张叔惊恐的脸,最后,定格在我脸上。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她眼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困惑的情绪,但太快了,快得像我的错觉。
她喉咙里“嗬”了一声,不再看他们,径直拖着腿,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走向楼梯口。
又是每日固定的“觅食”时间。
她甚至没理会指向她的武器。
张叔最终没敢动手,只是骂骂咧咧地拉着王阿姨走了。
临走前,他狠狠瞪了我一眼:
“小树,你会后悔的!”
那一晚,妈妈没有回来。
天彻底黑透之后,我开始坐立不安。
往常这个时候,她早该坐在那个角落里了。
我扒着门缝往外看,楼道里一片漆黑,死寂无声。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紧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