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张叔的眼睛。
他脸色更难看了,铁棍重重顿在地上:
“你看!她还知道护着你!这更说明她还有意识!有意识就更危险!她现在能为了你跟人拼命,明天就能为了别的东西要我们的命!”
“她不会!”
我冲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
“昨晚要不是妈……”
“够了!”
张叔打断我,眼神里是彻底的不耐烦,
“小树,我跟你明说了吧。这地方,有她没我们,有我们没她!你自己选!”
王阿姨在后面带着哭腔附和:
“小树,算阿姨求你了……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跟那些东西还有什么区别?我的宝宝晚上都吓哭好几次了……”
我看着他们,看着张叔脸上的决绝,看着王阿姨眼里的恐惧,再看看身边妈妈那身狼狈不堪、散发着血腥和腐烂气息的模样。
一种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们不会懂的。
在他们眼里,妈妈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是必须清除的怪物。
争论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沉默了几秒钟。
再抬起头时,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张叔,王阿姨,我们……我们走。”
张叔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干脆。王阿姨也止住了抽泣,惊讶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走。”我重复了一遍,伸手拉住妈妈冰冷的手腕,“离开这儿。”
妈妈任由我拉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急促了些,像是在不安。
张叔盯着我,眼神复杂,有松了口气,似乎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小树,不是张叔心狠……这世道,活着不容易。你们……打算去哪?”
我摇摇头:“不知道。总能找到地方。”
我没再看他们,拉着妈妈,从他们身边慢慢走过。
妈妈经过张叔时,脚步顿了一下,灰白的眼珠似乎朝他那个方向转动了极小的角度,喉咙里的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一种模糊的咕噜声,然后又被我拉着,继续往前拖行。
走出十几米远,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张叔还站在原地,望着我们的方向,王阿姨已经抱着孩子转身进了楼洞。
那栋破败的三层小楼,那个勉强遮风挡雨、住了好些日子的“家”,在灰色的天光下,迅速变小,变得陌生。
我们没有目的地。
末世之下,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无非是从一个废墟,流浪到另一个废墟。
白天,我带着妈妈在断壁残垣间穿行。
我尽量挑荒僻、看起来不像有活人活动痕迹的路走。妈妈很安静,大部分时间只是跟着我,我停下,她就停下,我走,她就走。
她的存在,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既是负担,也是一种奇特的庇护。
有她在,至少那些游荡的、低等的丧尸不会主动靠近我们——
它们似乎能分辨出妈妈身上同类的气息,虽然这气息混杂着别的、让它们困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