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拨动琴弦，这次，用了力。
一段低沉、带着些许沙哑质感的前奏，从老旧的吉他音箱里流淌出来。不像任何流行歌曲的旋律，它简单，却有种直击人心的力量。原本的窃窃私语和碗筷碰撞声，奇迹般地低了下去。
我对着麦克风，开了口。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但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挤过早高峰的地铁，吞下冰冷的盒饭，
梦想锁在抽屉里，钥匙生锈斑斑。
他们说你要合群，要微笑，要习惯，
习惯这日复一日，磨平棱角的循环……”
歌词太普通了，普通得像每个打工人的日常。但旋律里那种疲惫中的坚持，麻木下的不甘，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了听众的心脏。
宴会厅彻底安静了。连服务员上菜的动作都放轻了。
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声音逐渐放开，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真诚：
“可是啊，心底的火苗未曾灭，
在每一个加班的深夜，灼烧着视线。
总有人嘲笑你笨拙，跌倒的姿势难看，
但黎明前的黑暗最浓，不是吗？
再坚持一下，或许就能看见……”
副歌部分，我没有刻意飙高音，而是用一种近乎呐喊的低吟，将情绪推到顶点：
“我不是蝼蚁，不是齿轮，不是冰冷的编号，
我有我的名字，和未被磨灭的心跳。
就算世界是荒漠，也要做一棵倔强的草，
迎着风，咬着牙，活出自己的味道！”
吉他solo部分，我的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滑动，技巧说不上多高超，但情感充沛得惊人。那段即兴的华彩，仿佛把所有的不甘和挣扎都倾注其中。
当我唱出最后一句：“至少今夜，这首歌，只为我而响……”
尾音落下，吉他声止。
我放下吉他，微微喘息着。灯光依旧刺眼，台下却是一片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张昊翘着的二郎腿不知何时放了下来，身体前倾，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第一次认识我。王勇张着嘴，忘了合上。李姐脸上的粉底似乎都裂开了缝。那些原本在玩手机的同事，手机还亮着，但他们的视线都牢牢钉在我身上。
不是预想中的嘲笑或敷衍的掌声，而是一种……被震撼后的失语。
然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一下巴掌。
紧接着，掌声如同溃堤的洪水，轰然爆发！夹杂着几声失控的“牛逼！”和“我靠！”
我站在台上，灯光烤得脸颊发烫，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激动、难以置信的脸。部门微信小群？早炸了。但我没看。我只是微微鞠躬，在一片喧嚣中，默默地走回那个最角落的座位。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二章
团建结束，人群作鸟兽散。
我婉拒了几个突然热情起来邀我同路的同事，独自钻进地铁。车厢摇晃，手机在裤兜里持续不断地震动，像揣了个失控的蜂群。
解锁屏幕，微信图标上的红色数字疯狂跳动。公司大群、部门群、几个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项目小群，甚至还有几个只有点头之交的同事私聊窗口，全都堆满了未读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