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年那处别院的地契,在谁手上?”
他忽然开口。
“不在严嵩年手上,也不在那主簿手上。”
我答道。
“地契被拆成了三份,分别藏在城西的多宝阁,城南的济世堂,还有城北的一家粮铺里。”
“掌管这三家店铺的人,都以为自己拿的是寻常的抵押文书。”
赫连野放下了纸。
他看着我,那双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怎么知道?”
“多宝阁的东家,好赌。”
“济世堂的郎中,儿子不成器。”
“粮铺的老板,想给女儿在神都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我父亲曾帮过他们。”
“他们也曾在我面前,提过一些自己经手的,古怪的生意。”
赫连野沉默了。
许久,他将那些纸张仔细叠好,收入袖中。
“从今天起,你的饭食会有人按时送来。”
他转身朝外走。
“还有伤药。”
门被关上。
我坐在桌前,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
我知道,我活下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每日三餐,都有人送来。
算不上丰盛,但足以果腹。
每晚都会有一碗汤药,苦涩,但能缓解筋骨里无时无刻不在的刺痛。
我不再需要穿着那些羞耻的薄纱。
那身青色的儒衫,成了我唯一的衣物。
赫连野没有再来过。
也没有给我新的纸笔。
我就在这间屋子里,等着。
真像一条拴在柱子上的狗,等着主人下一步的指令。
第七天,我听到了外面的风声。
是从送饭的仆役口中听到的。
他们交谈时,总以为我只是个不会说话的物件。
户部侍郎严嵩年,被御史弹劾。
罪名是私生活不检,蓄养外室。
本不是什么滔天大罪。
可不知怎的,事情越闹越大。
牵扯出了东宫詹事府,又扯上了漕运亏空。
严嵩年被下了狱。
太子在朝堂上,被皇帝当众训斥。
我坐在桌前,面无表情。
心脏却在胸腔里一下下地撞着。
是我。
是我做的。
我用一支笔,将一个二品大员拉下了马。
那天晚上,赫连野终于来了。
他带着一身酒气,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只烧鸡,两碟小菜,还有一壶酒。
“吃吧。”
他自己先坐下,倒了一杯酒。
我没有动。
我看着他。
“怎么?”
他挑了挑眉。
“不合胃口?”
“还是说,想让我喂你?”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
慢慢地放进嘴里。
很久没有尝过的肉味,油腻,却又带着一股陌生的香气。
他看着我吃,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严嵩年倒了。”
他忽然说。
“太子折了一条臂膀。”
“朝中很多人都在看,看是谁动的手。”
我没有说话,继续吃着东西。
“他们猜是三皇子,也猜是五皇子。”
赫连野冷笑一声。
“没有人会猜到,是我。”
“更没有人会想到,扳倒一个户部侍郎的,是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他的话句句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