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严嵩年那处别院的地契,在谁手上?”

他忽然开口。

“不在严嵩年手上,也不在那主簿手上。”

我答道。

“地契被拆成了三份,分别藏在城西的多宝阁,城南的济世堂,还有城北的一家粮铺里。”

“掌管这三家店铺的人,都以为自己拿的是寻常的抵押文书。”

赫连野放下了纸。

他看着我,那双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怎么知道?”

“多宝阁的东家,好赌。”

“济世堂的郎中,儿子不成器。”

“粮铺的老板,想给女儿在神都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我父亲曾帮过他们。”

“他们也曾在我面前,提过一些自己经手的,古怪的生意。”

赫连野沉默了。

许久,他将那些纸张仔细叠好,收入袖中。

“从今天起,你的饭食会有人按时送来。”

他转身朝外走。

“还有伤药。”

门被关上。

我坐在桌前,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

我知道,我活下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每日三餐,都有人送来。

算不上丰盛,但足以果腹。

每晚都会有一碗汤药,苦涩,但能缓解筋骨里无时无刻不在的刺痛。

我不再需要穿着那些羞耻的薄纱。

那身青色的儒衫,成了我唯一的衣物。

赫连野没有再来过。

也没有给我新的纸笔。

我就在这间屋子里,等着。

真像一条拴在柱子上的狗,等着主人下一步的指令。

第七天,我听到了外面的风声。

是从送饭的仆役口中听到的。

他们交谈时,总以为我只是个不会说话的物件。

户部侍郎严嵩年,被御史弹劾。

罪名是私生活不检,蓄养外室。

本不是什么滔天大罪。

可不知怎的,事情越闹越大。

牵扯出了东宫詹事府,又扯上了漕运亏空。

严嵩年被下了狱。

太子在朝堂上,被皇帝当众训斥。

我坐在桌前,面无表情。

心脏却在胸腔里一下下地撞着。

是我。

是我做的。

我用一支笔,将一个二品大员拉下了马。

那天晚上,赫连野终于来了。

他带着一身酒气,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只烧鸡,两碟小菜,还有一壶酒。

“吃吧。”

他自己先坐下,倒了一杯酒。

我没有动。

我看着他。

“怎么?”

他挑了挑眉。

“不合胃口?”

“还是说,想让我喂你?”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

慢慢地放进嘴里。

很久没有尝过的肉味,油腻,却又带着一股陌生的香气。

他看着我吃,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严嵩年倒了。”

他忽然说。

“太子折了一条臂膀。”

“朝中很多人都在看,看是谁动的手。”

我没有说话,继续吃着东西。

“他们猜是三皇子,也猜是五皇子。”

赫连野冷笑一声。

“没有人会猜到,是我。”

“更没有人会想到,扳倒一个户部侍郎的,是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他的话句句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