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成了一个技艺精湛、却情感枯竭的工匠。
他的作品没有错,
错的是作品后面那个空洞的人。
“灵感……”
他艰难地开口,
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着粗糙的木头,
“源于一种……失去。
”
在记者尚未反应过来、困惑的目光中,
陈序猛地转过身,
近乎粗暴地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
像逃离一场即将宣判他死刑的审判。
他踉跄着走到那幅巨大的《圆满》面前,
那完美无瑕、光彩夺目的画面,
此刻在他看来,
却如同一面巨大而冰冷的镜子,
清晰地映照出他内心深处的荒芜与贫瘠。
在众人惊愕的吸气声和此起彼伏的低呼中,
他近乎癫狂地举起手中那台象征着其职业生涯巅峰的、价值不菲的限量版相机,
用尽全身的力气,
如同掷出一柄标枪,
狠狠砸向了画面正中央!
“砰——哗啦!”
玻璃碎裂的巨响,
并非终结,
而是一声迟到了整整十年的、震耳欲聋的开场白。
碎片如晶莹的雨点般溅落,
划破空气,
也划破了他精心构建了十年的虚假平静。
接下来的日子,
陈序将自己彻底放逐在工作室的废墟里。
昂贵的相机尸体如同战后的残骸,
散落一地,
映照着他同样破碎不堪的精神世界。
他无法再触碰任何拍摄设备,
每一次指尖的试探,
耳边都会尖锐地响起南山那个暴雨夜的雷鸣电闪,
以及雷鸣过后,
那吞噬一切的、永恒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他像一个患上了恐水症的水手,
被自己曾经最热爱的大海所抛弃。
转机,
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近乎神秘的方式到来。
那是一个午后,
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百叶窗,
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褪色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牛皮纸包裹,
静静地躺在他公寓楼下的信箱里,
没有寄件人姓名,
没有地址,
甚至连邮戳都模糊难辨。
它像一件从时光隧道那头漂流而来的遗物。
陈序带着疑虑拆开它,
一股熟悉的、带着时光沉淀感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是樟木的清香,
混合着淡淡的、品质不俗的墨香。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他少年时遗落在南山书院的旧物:一支用到秃了头的狼毫毛笔,
几枚纹路已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的雨花石,
一本他曾痴迷不已、页角都翻卷了的《山海经》手绘摹本。
这些早已被遗忘的物事,
像考古学家手中精准的铲子,
小心翼翼地铲开了记忆厚重的封土。
他一件件拿起,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而陌生,
却又奇异地勾连着某种遥远的温热。
当他的手指探入箱底,
触到了一片用柔软棉布仔细包裹着的方形硬物。
他屏住呼吸,
一层层揭开——那是一张保存得相当完好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
两个少年并肩坐在书院那扇斑驳脱漆的旧门槛上,
身后是深邃的门洞。
夏日的阳光异常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