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窒息的家庭卑微的她
王余站在家楼下那棵老槐树下时，晚风正卷着几片落叶打在她的裤腿上。她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屏幕上是银行转账成功的提示——这个月的2000块，又准时转到了母亲的账户里。这是她坚持了整整 8 年的习惯，从13岁背着行李离开家，在外地电子厂流水线拧第一颗螺丝开始，每个月5号，这笔钱就像一场雷打不动的仪式，连接着她和那个始终对她冷淡的家。
三楼的窗户亮着暖黄的灯，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王余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是半年前她借着执行任务的间隙顺路回来。母亲正拿着她买的羽绒服给双胞胎妹妹王乐试穿，拉链拉到一半，母亲皱着眉把衣服扔在沙发上：“王余这眼光，别穿了掉价。”当时王乐噘着嘴，把衣服往地上一扔顺便踩了两脚：“你就是给我我也不要穿她买的地摊货，二姐给我买的都是牌子的！”
她深吸一口气，拎起脚边那个装着草莓和乐高的塑料袋——草莓是双胞胎弟弟王盼和双胞胎妹妹王乐小时候爱吃的。乐高是她上周逛商场时特意挑的，据说现在的小孩都喜欢这种拼搭玩具。可走到楼梯口，她又犹豫了，塑料袋上的水珠渗出来，打湿了她的袖口，就像她每次回家时，那些没说出口的期待，总被冷水浇透。
吱呀作响的楼梯间里，王余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刚到三楼，就听见家里传来父亲的大嗓门：“老大这次升职，咱们可得好好庆祝庆祝！晚上去‘大饭店’订个包厢，让你二姐把女婿也带上，人家现在可是老板，多跟人家学学！”
王余推开门，客厅里的笑声瞬间停了。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头都没抬一下，仿佛她只是一阵路过的风；母亲在厨房擦桌子，手里的抹布“啪”地摔在水槽里，瞥了她一眼就皱起眉：“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没买多余的菜，总不能让你哥和你姐饿着吧？”
双胞胎弟弟王盼和双胞胎妹妹王乐正趴在地毯上拼乐高，那是二姐前几天给他们买的进口款，零件散落了一地。看见王余手里的塑料袋，王盼的眼睛亮了亮，刚想伸手，就被母亲一把拽了回去：“玩你们自己的！王余那玩具说不定是在地摊上淘的，别弄坏了你们的好东西。”王乐则拿起一个乐高小人砸过来，正好砸在王余的膝盖上，她仰着下巴：“讨厌鬼，别挡着我看电视！”
王余蹲下身，把草莓放在茶几上，塑料盒碰撞桌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突兀。她的声音有点发涩：“我休息顺路回来，待一会儿就走。这个月的钱……我已经转过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母亲打断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水电费单，“正好，这仨月水电费该交了，你顺便给了吧。你哥升职忙，天天加班；你姐家里事多，还要带孩子；小盼小乐还小，就你闲，这点事总不能让别人操心吧？”
王余接过单子，上面的金额是 1000块——她刚发的薪水连捂热的时间都没有，就又成了“该交的水电费”。她没说话，默默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屏幕上跳出“支付成功”的提示时，她看见父亲终于从报纸上抬起头，却只是对着大哥说：“老大，晚上想吃什么？爸请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