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的眼泪落在我指尖，温热，又很快变得冰凉。
我笑着替他擦去，可他却攥住我的手腕，声音沙哑：
“……你疼不疼，我看得见。”
我怔了怔，还未开口，窗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号角声。
.......是皇城的讨伐令。
父皇母后向天下昭告，锁妖塔崩塌，妖女出世，祸乱人间。凡诛杀我者，赏金万两，封侯拜相。
一夜之间，我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
谢无咎猛地推开窗，只见皇城方向火光冲天，无数修士、凡人举着火把，高喊我妖女，誓要除魔卫道。
是了，我至今没有名字。
“瞧，”我歪头轻笑，“他们多恨我。”
谢无咎回头看我，眼底猩红：“你明明什么都没做！”
“可他们需要一个‘灾星’。”
我漫不经心地玩着脚踝上的发绳铃铛，
“旱魃降世，赤地千里，总得有人背锅，不是吗？不过，他们也没讨伐错。”
我杀了人。
窗外，有人高喊：
“妖女害得苍生大旱！杀了她，天就会下雨！”
我听着晃着脚笑出声。
看，连天灾都能算在我头上。
旱魃出世的那一日，整座城池被烈焰吞噬。
我站在城墙上，看着百姓哀嚎逃窜，孩童在火中哭喊。
谢无咎拽住我：“走！他们不值得你救！”
我没动。
火海中，一个三四岁的女孩跌倒在地，衣裙烧了起来，她哭喊着“娘亲”，可她的娘亲早已被火舌卷走。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踝上的发绳。
那里有千百缕亡魂的头发，每一条都代表一条人命。
可这一刻，我突然不想再杀人了。
“谢无咎，”
我轻声说，“我好像……还是学不会当个坏人。”
说完，我纵身跃入火海。
旱魃之火，焚尽万物。
我的皮肤被灼烧，血肉焦黑溃烂，可我还是抱起了那个女孩。
她在我怀里发抖，哭着说：“姐姐……疼……”
我摸了摸她的脸，歪头柔声道：“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下一刻，我剖出自己的仙丹，塞进她口中。
.......那是我的本源。
仙丹离体的瞬间，我的长发寸寸成雪，皮肤迅速衰老，像个垂死的老人。
女孩身上的火熄灭了，她茫然地看着我：“姐姐……你的头发……”
我跪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
仙丹出体，旱魃逃离。
远处，传来百姓的欢呼：“旱魃之火灭了！妖女死了！苍天有眼！”
他们站在焦土上，庆祝我的死亡。
谢无咎找到我时，我蜷缩在废墟里，白发散落一地，像个破碎的布偶。
他颤抖着抱起我，声音哽咽：“……傻子。”
我虚弱地睁开眼，冲他笑：“……这次，我是真的不疼了。”
他背着我离开时，满城百姓在欢呼，在庆贺，没有人知道，是他们口中的“妖女”救了那个孩子。
也没有人知道，我快死了。
谢无咎带我回了深山。
他采药、煮粥、替我梳发，像个笨拙的凡人。
我的白发越来越长，修为散尽，连走路都吃力。
某天夜里，我对着铜镜，看着镜中苍老的自己，问：“谢无咎，我丑吗？”
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