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回春医生的怒吼如同定海神针(虽然他自己心里慌得一批),暂时将混乱的校医室(临时)拉回了“清创包扎”的现实轨道。学生们手忙脚乱地按住刘胖子,李医生则带着一种“老子豁出去了”的悲壮,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双氧水棉球,小心翼翼地伸向刘胖子胸口那片诡异的“纸片化”区域边缘。

“嗷——!!!”刘胖子的惨嚎瞬间拔高了八度,震得穹顶破洞边沿的碎石簌簌往下掉,“烫!烫死爹了!李医生!您这是消毒还是……还是给我伤口‘烫金’啊?!”

“忍着!伤口污染风险极高!”李回春额头冒汗,金丝眼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他强作镇定,但那棉球接触到“纸片”边缘那锯齿状的、仿佛漫画描线般的灰白皮肤时,异变陡生!

嗤——!

一股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烟气,如同劣质纸张烧焦的味道,从那接触点猛地窜起!紧接着,被双氧水触碰到的“纸片”区域边缘,那原本还算清晰的锯齿状线条,竟然……**像受潮的劣质印刷品一样,开始模糊、晕染、扩散开来!**

原本巴掌大的“纸片”区域,边缘像滴了墨水的宣纸,迅速向外“泅”开了一圈更淡的灰白色,面积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圈!刘胖子胸口那塌陷的区域,看起来更像一张被水泡过的、皱巴巴的旧海报了!

“卧槽!泅墨了?!”刚才那个喷笑的男生脱口而出,随即赶紧捂住了嘴。

李回春的手僵在半空,棉球啪嗒掉在地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扩散的“纸片”区域,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感觉自己二十多年的医学知识体系,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成了废墟。

“看吧!看吧!!!”王大锤脑海里的老祖宗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声音虚弱但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尖锐,“瓜娃子!庸医!让你乱动!那‘余烬’是能随便用凡水(双氧水也算)碰的吗?!越弄越糟!这下好了!胖墩真要变成‘全彩大图’了!还是……还是‘印糊了’的那种!”

王大锤:“……” 老祖宗,您这比喻真是越来越“专业”了。

“啧!”一直拄着拖把在旁边“观战”的张大爷,发出了不满的咂嘴声。他浑浊的老眼盯着刘胖子胸口那扩散的“晕染”区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一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痛心疾首。“李大夫!恁……恁这下手没轻没重!这‘叼口’都让恁给‘冲’了!‘网点’都‘糊’了!这……这还怎么‘上光’?!”

李回春:“……” 叼口?网点?糊了?李医生感觉自己离疯只差一步。

就在这“伤情恶化”与“专业术语”双重打击下,李回春摇摇欲坠之际——

“嗯?这‘叼口’冲得是有点狠啊……网点确实糊了,UV油怕是都盖不住色差了……”

一个带着浓重口音、慢悠悠、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突然从体育馆那扇歪斜的大门处传来!

众人齐刷刷扭头望去!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老头。这老头身材瘦小干瘪,比张大爷还矮半个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着点点可疑彩色斑点的深蓝色工装,头上歪戴着一顶同样布满污渍的鸭舌帽。他脸上皱纹深刻,如同老树皮,但一双小眼睛却异常明亮,正透过一副用胶布缠着镜腿的老花镜,极其专业地、如同质检员般审视着刘胖子胸口的“伤情”。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超大号、老式、红色塑料热水壶**的东西?但那“热水壶”顶上伸出一根可弯曲的金属软管,软管尽头连着一个扁平的、带着网格的喷头,壶身上还印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隐约可见“XX牌覆膜机”……

覆膜机?!真来了个搞覆膜的?!

众人下巴集体脱臼。

张大爷看到来人,浑浊的老眼猛地一亮!那表情,活像是孤军奋战的士兵看到了增援部队!他拄着拖把,激动地往前挪了两步:“老郝?!郝一手?!恁……恁咋来了?!”

被称为“郝一手”的瘦小老头,慢悠悠地迈步走进体育馆,对满地的狼藉和穹顶的大洞视若无睹,仿佛眼前只有刘胖子胸口那片“糊了网点”的区域。他走到近前,先是嫌弃地瞥了一眼李回春脚边的双氧水瓶子,然后对着张大爷点点头,口音和张大爷有点像,但更绵软些:“老张头啊,俺在锅炉房就听见这边‘嗷嗷’的,动静忒大!还以为哪台‘胶印机’又‘滚筒抱死’炸了呢!过来瞅瞅……” 他目光精准地落在刘胖子胸口,“嚯!这‘印活儿’……够次的啊!‘叼口’没对齐,‘压力’也忒大,都‘重影’了!最要命的是这‘承印物’(他指了指刘胖子)……体质不行啊!‘吸墨性’太差,‘网点扩大’得厉害!瞧这‘糊’的!”

刘胖子:“……” 承印物?吸墨性?网点扩大?我……我谢谢您全家啊!

李回春医生彻底石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出了天灵盖,在体育馆上空盘旋。

王大锤躺在地上,看着这位提着覆膜机、满口印刷术语的郝一手大爷,再看看一脸“来了行家”表情的张大爷,最后感受着脑海里老祖宗那瞬间飙升的、几乎要冲破球拍的怒火……

他悟了!彻底悟了!

**这学校……它压根不是什么普通学校!它是隐藏的“生活系异能者养老院”吧?!门卫大爷是“规矩之力”仓库管理员,锅炉房大爷是“覆膜工艺”大师?!那食堂大妈是不是掌握“颠勺破碎虚空”?扫地阿姨精通“以柔克刚拖地十八式”?!**

“郝……郝师傅!”张大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指着刘胖子的胸口,急切地说道,“俺刚才就说,得‘上光油’!还得是‘哑光’的!可这李大夫不听!非拿那‘消毒水’冲!你看!‘冲’坏了吧!”

郝一手凑近,捏着老花镜仔细看了看那晕染开的地方,又用手指(同样布满老茧)虚虚地在边缘比划了一下,点点头:“嗯,‘哑光’的合适,这‘印品’(指刘胖子)底色就不鲜亮,‘亮光’的上去显脏。” 他掂了掂手里那台“热水壶”覆膜机,语气带着点专业傲娇,“不过老张头,光‘上光油’不行!这‘印面’(指伤口)都‘糊’了,‘脏点’也多(指灰尘血污),直接上光,效果差,还容易‘起泡’!得先‘覆膜’!把‘印面’保护起来,隔绝脏东西,再上光!效果才牢靠!持久!”

“有道理!有道理!”张大爷连连点头,如同虚心学习的小学生,“还是恁专业!俺就管个仓库,这精细活儿,还得看恁老郝的!”

“那是!”郝一手下巴微抬,显然很受用。他熟练地摆弄起他那台老式覆膜机,插头往旁边墙上的插座一插(神奇的是体育馆居然还有电?),机器发出嗡嗡的低鸣,那个扁平的喷头开始预热。“等着啊,俺给这‘印品’……呃,给这胖娃‘覆个膜’!保证平整光滑,色牢度五星!”

说着,他拎起喷头,对着刘胖子胸口那“糊了网点”的区域,就准备开喷!动作熟练得仿佛在给一张刚印好的宣传单覆膜!

“住手!!!”李回春医生终于从石化中惊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也顾不上什么专业形象了,一个飞扑就想拦住郝一手,“那是人!是活人!不是海报!不能覆膜啊!!!!”

按住刘胖子的学生们也吓傻了,下意识地想松手。

“诶诶诶!别动别动!”郝一手灵活地躲开李回春的飞扑,不满地嚷嚷,“‘覆膜’最讲究‘匀速走纸’!你们乱动,‘膜’覆歪了起泡了算谁的?这胖娃以后胸口顶着个‘气泡’,多难看!”

刘胖子一听“气泡”,吓得魂飞魄散:“别!别覆膜!我不要气泡!李医生!救命啊!!!”

场面再次陷入极致的混乱:李回春试图抢夺覆膜喷头,郝一手灵活闪躲并试图寻找“覆膜角度”,张大爷在旁边拄着拖把加油助威兼指挥“叼口对齐”,学生们按着刘胖子不敢动,刘胖子哭爹喊娘,冷潇默默掏出手机似乎想搜索“人体覆膜可行性报告”……

“哇呀呀呀!!!气煞我也!!!两个老不死的!!!”

王大锤脑海里的老祖宗彻底炸了!那柄破球拍剧烈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一股比之前虚弱但极度狂暴的气息猛地爆发出来!

“郝一手!!!张老倔!!!”老祖宗的声音如同惊雷,直接在王大锤脑中炸响,甚至隐隐透出球拍,震得离得近的几个人耳膜嗡嗡作响,“你们两个老棺材瓤子!!!一个管仓库管傻了!一个覆膜覆魔怔了!!!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那是‘空间侵蚀’!是‘规则紊乱’!不是什么叼口网点承印物!!!”

“覆膜?!覆你姥姥的膜!!!那‘余烬’之力正在侵蚀他的生命本源!你们用那破塑料膜去糊?!糊得住吗?!只会把侵蚀之力彻底封死在他体内!让他从里到外变成一张真正的‘死海报’!!!还是带气泡的劣等品!!!”

老祖宗的咆哮如同狂风暴雨,带着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和怒火,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郝一手正准备“覆膜”的手僵住了,小眼睛透过老花镜惊疑不定地看向王大锤……身边的球拍。张大爷拄着拖把的动作也顿住了,浑浊的老眼第一次真正锐利起来,死死盯着那柄破拍。

“咦?”郝一手放下喷头,眯起小眼睛,仔细打量着那柄嗡嗡作响、仿佛随时要散架的破球拍,脸上露出了极其专业的……**困惑**?“这‘动静’……不对啊?不像‘电机过载’……也不像‘齿轮打齿’……”

张大爷则是冷哼一声,拖把在地上重重一顿:“哼!老东西!躲在那破木头片子里几百年,口气倒是不小!老夫的‘规矩’之力,专治各种‘不服管教’!你那套‘蛮力’早过时了!”

“放屁!老子这是‘破界’之力!专破你这种死板‘规矩’!”球拍里的老祖宗针锋相对。

“呵,‘破界’?破得自己只剩一缕残魂躲拍子里?”张大爷反唇相讥。

“总比你个管仓库的强!连张草纸都算得清清楚楚,抠门!”

“老夫那叫严谨!总比你个莽夫强!打架把家底都打没了,只剩个破拍子!”

“你!!!”

“你什么你?!”

两个老头(魂),一个在球拍里咆哮,一个拄着拖把冷嘲热讽,隔空对骂,唾沫星子(如果有的话)几乎要形成实质!

王大锤感觉自己脑袋快炸了,他痛苦地捂住耳朵(虽然没什么用),绝望地看向唯一还保持点“正常”的李回春医生。

只见李医生,金丝眼镜歪斜,白大褂在刚才的飞扑中沾了灰,他呆呆地看着对骂的两个老头(魂),又看看提着覆膜机一脸专业困惑研究球拍“故障”的郝一手,再看看胸口“纸片”区域还在缓慢“晕染”、一脸生无可恋的刘胖子……

李回春医生默默地、默默地摘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用白大褂的衣角,极其缓慢、极其认真地擦拭着镜片。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梦游般的、平静到可怕的语气,对着还在努力按住刘胖子的学生们说道:

“那个……担架……推来了吗?”

“先把刘老师……抬上去吧。”

“固定好。”

“然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争吵的老魂和老头,以及那台嗡嗡作响的覆膜机,眼神空洞,仿佛看透了红尘:

“然后……直接送市人民医院吧。”

“挂……”

他思考了一下,用尽毕生所学,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挂……**印刷科**?”

噗通!

一个学生终于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刺激,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冷潇默默收回了给王大锤把脉的手,看着李医生那仿佛被玩坏了的表情,再看看这魔幻到极致的场面,她冰封的脸上,极其罕见地、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学校……吃枣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