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回春医生那句石破天惊的“挂印刷科”，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本就绷紧神经的学生，白眼一翻，噗通一声，干净利落地晕倒在刘胖子油腻的工装裤旁。
体育馆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多声部交响的混乱：
* **刘胖子杀猪般的嚎叫：** “救命啊！我不要覆膜！不要气泡！李医生！送我去印刷科！啊呸！是医院！人民医院！！”
* **郝一手师傅专业又困惑的嘀咕：** “咦？这‘破木头片子’的‘震频’……不像机械故障啊？倒像是……‘变频器抽风’？还是‘轴承缺油干磨’？怪哉……”
* **张大爷拄着拖把的怒斥：** “老匹夫！躲拍子里就以为老夫奈何不了你了？！规矩就是规矩！你那‘蛮力’就是破坏规矩的祸根！”
* **球拍里老祖宗的咆哮：** “放屁！张老倔！你管你那死板叫规矩？！老子这是打破陈规！开拓新天！你个仓库耗子懂个锤子！”
* **冷潇默默按键的微弱“哒哒”声：** 手机屏幕上亮着搜索页面——“人体覆膜后的长期护理”、“空间侵蚀与印刷术语的关联性（无结果）”、“如何优雅地建议校医去看心理医生”。
* **李回春医生梦游般的呓语：** “担架……固定夹板……印刷科……挂号费……医保报销比例……”
而王大锤，作为两个老古董（魂）骂战的主战场，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个被熊孩子疯狂敲打的破锣，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他痛苦地捂住太阳穴，在脑海里哀嚎：“老祖宗！张大爷！别吵了！再吵刘老师真要风干成标本了！郝师傅的覆膜机要怼上去了啊啊啊！”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郝一手师傅似乎终于排除了球拍是“机械故障”的可能性，重新将覆膜喷头瞄准刘胖子胸口那片正在缓慢“晕染”的纸片区域，脸上露出“死马当活马医，先覆上再说”的决绝表情时——
“咳咳！”
一声不高不低、带着点刻意为之的威严感，又夹杂着一丝无奈和疲惫的咳嗽声，清晰地穿透了混乱的声浪，在体育馆内响起。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静音”效果。
郝一手准备按下喷头的手，僵在了半空。
张大爷的怒斥卡在了喉咙里。
球拍里老祖宗的咆哮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惊疑不定的“嗯？”。
连刘胖子的惨嚎都下意识地压低了一个八度。
只剩下李回春医生还在无意识地念叨着“……印刷科……CT能扫出网点密度吗……”。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体育馆那扇歪斜的大门。
门口，不知何时又站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中等，穿着一身笔挺但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向后抿着，露出宽阔的额头。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常年处理繁杂事务磨砺出的精明和……此刻难以掩饰的头痛。
他手里没拿拖把，也没提覆膜机，而是……**拿着一本厚厚的、硬壳封面的、边角都磨得起毛的……文件夹？** 文件夹封面上，隐约可见“XX中学后勤管理细则（修订版）”的字样。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插着两支笔，一支是常见的黑色签字笔，另一支……则是一个看起来极其古老、黄铜笔杆、笔头尖细得吓人的……蘸水笔？** 笔尖在体育馆透下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点寒芒。
“柳……柳主任？！”张大爷第一个反应过来，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类似于学生见到教导主任的紧张？他下意识地把拖把往身后藏了藏，虽然那拖把比他还高。
郝一手也放下了覆膜喷头，小眼睛里的专业狂热褪去不少，换上了点讪讪的表情：“柳头儿……您……您咋也来了？”
**柳主任！** 王大锤脑子里瞬间蹦出这个称呼。后勤主任？管张大爷和郝一手的大BOSS？他感觉事情好像又朝着更复杂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柳主任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进来，皮鞋踩在碎石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他先是环视了一圈体育馆的“战后”景象——穹顶破洞、碎石满地、嵌在球台残骸里的刘胖子、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王大锤、晕倒的学生、一脸崩溃的李医生、提着覆膜机的郝一手、拄着拖把的张大爷、还有冷潇……他的目光在冷潇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最后，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王大锤身边那柄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在装死的破球拍上。
“哼。”柳主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听不出喜怒。
他走到场地中央，无视了李回春医生梦游般的状态，直接看向胸口“纸片化”还在缓慢扩散、一脸惊恐的刘胖子。
柳主任推了推黑框眼镜，微微俯身，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审视着那片灰白色的“纸片”区域，以及边缘晕染开的痕迹。他没有像郝一手那样掏出镜片，也没有像张大爷那样念叨叼口网点，只是看得异常专注。
几秒钟后，他直起身，眉头微蹙，用一种清晰、冷静、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口吻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住了所有杂音：
“伤势评估：局部空间规则紊乱导致的‘实体边界模糊化’，伴随低烈度‘现实侵蚀’效应。根源，穹顶破口处残留的异维度能量辐射（他指了指头顶的洞）。初步判定为……**‘未装订散页’状态，有进一步‘脱页’和‘信息逸散’风险。**”
未装订散页？脱页？信息逸散？
这又是什么鬼术语？！比“压印偏色”和“覆膜”听起来高级点，但本质好像更玄幻了啊喂！
众人再次陷入理解不能的茫然。李回春医生似乎被“信息逸散”这个词刺激到了，喃喃道：“信息逸散？那……那病历怎么写？主诉：感觉自己像一本没装订的书？”
“柳头儿！”张大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上前一步，指着刘胖子的胸口，“俺和老郝正想办法呢！俺寻思着得先‘定规矩’！老郝说‘覆膜’能保护！可那破拍子里的老东西非说不行！还骂人！”
“放屁！”球拍里的老祖宗瞬间被点炸，声音直接在王大锤脑中爆开，“柳小子！你来得正好！评评理！这两个老糊涂！一个要把人当海报覆膜！一个就知道死守他那破仓库的规矩！这胖墩的伤是空间侵蚀！本源受损！得用‘破界之力’强行梳理稳定！他们那套生活小妙招顶个屁用！”
“柳小子？！”王大锤捕捉到这个称呼，心中剧震！老祖宗认识柳主任？还叫他“小子”？！这柳主任到底多大来头？！
柳主任听到球拍里的声音，黑框眼镜后的眼神微微一凝，似乎并不意外。他看向那柄破球拍，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肃静。残魂状态，能量逸散严重，情绪激动只会加速消散。想帮忙，就闭嘴。”
球拍猛地一颤，里面的老祖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发出一阵“嗬…嗬…”的憋气声，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不甘地“哼”了一声，没了动静。
**镇压！绝对的镇压！** 王大锤惊呆了。这位柳主任，一句话就按住了暴躁的老祖宗？！他到底是什么人？！
柳主任不再理会球拍，目光重新投向刘胖子，眉头皱得更紧了：“‘覆膜’（他瞥了一眼郝一手那台覆膜机）……治标不治本，且物理隔绝可能加剧内部规则冲突，引发‘空间气泡’或‘信息褶皱’，风险过高。否决。”
郝一手张了张嘴，想辩解，但在柳主任那平静的目光下，最终只是蔫蔫地“哦”了一声，关掉了覆膜机的电源。嗡嗡声停了。
“至于‘规矩’之力（他看向张大爷）……”柳主任微微摇头，“规则已乱，强行‘定规’如同在流沙上建墙，徒劳无功，甚至可能引发更剧烈的规则反噬。亦否决。”
张大爷拄着拖把的手紧了紧，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服气，但终究没敢像怼老祖宗那样开口。
柳主任推了推眼镜，从他那巨大的、磨得起毛的硬壳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A4打印纸？** 纸是空白的。
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慢条斯理地从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了那支黄铜杆、尖细笔头的古老蘸水笔。
“当务之急，”柳主任的声音依旧冷静，“是阻止‘侵蚀’扩散，稳定‘实体边界’，防止‘脱页’。” 他走到刘胖子身边，无视了刘胖子惊恐的眼神和李回春医生“您……您要干什么？”的微弱询问。
只见柳主任左手捏着那张空白的A4纸，右手执那支古怪的蘸水笔，笔尖悬在刘胖子胸口那片正在缓慢“晕染”的灰白色“纸片”区域上方约一寸处。
他没有蘸墨水（口袋里也没看到墨水瓶），只是将笔尖虚虚地对准了那“纸片”区域边缘晕染最厉害、线条最模糊的一个点。
然后，他手腕极其稳定地落下，笔尖在离皮肤还有几毫米的空气中，轻轻一点！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空间涟漪，以那笔尖虚点之处为中心，荡漾开来！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正在向外缓慢“泅开”的灰白色晕染边缘，在那个被“点”中的位置，扩散的势头……**竟然真的停滞了！** 模糊的线条，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住，变得清晰了一点点！
更诡异的是，柳主任左手捏着的那张空白A4纸上，对应他右手笔尖虚点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同样灰白色的墨点！**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吸”过去了一点！
“嘶……”张大爷和郝一手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浑浊/精明的老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这是……”王大锤脑海里的老祖宗也发出了惊疑不定的声音。
柳主任没有停顿，手腕移动，蘸水笔的笔尖如同穿花蝴蝶，又极其精准地虚点在“纸片”区域边缘另外几个扩散的关键节点上！
点！点！点！
每一次虚点，都带起一圈微弱的空间涟漪，都让那个节点的扩散停滞、线条稍显清晰！而他左手中的空白A4纸上，对应位置便多出一个灰白色的小墨点！
几个呼吸间，那原本正在缓慢扩大的“纸片”区域，扩散的势头被彻底遏制住了！边缘虽然依旧模糊灰白，但不再向外蔓延！
做完这一切，柳主任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看似简单的动作消耗不小。他收起蘸水笔，小心地将那张已经多了七八个灰白色墨点的A4纸夹回文件夹。
他这才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尤其是世界观彻底粉碎的李回春医生，用他那标志性的、公事公办的平静语气说道：
“暂时稳定了‘边界’，遏制了‘侵蚀’扩散。但只是权宜之计，‘装订线’还未修复，‘散页’风险仍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大爷、郝一手、以及王大锤身边的球拍，最后落在李回春身上，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包括装死的老祖宗）都差点集体石化的话：
“李医生，担架来了吗？先把人固定好，抬去医务室。”
“然后……”
他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睿智（？）的光芒：
“通知一下文印室的孙师傅，让他带上他最好的‘无线胶装机’和‘热熔胶’过来一趟。”
“这‘散页’……得尽快‘胶订’压实。”
“对了，胶要选透明度高的，干后柔韧性好的。切记。”
李回春医生：“……”
张大爷、郝一手：“……”
冷潇默默收起了手机，屏幕上最后一条搜索记录是：“人体胶订技术规范”。
王大锤两眼一黑，在彻底晕过去之前，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柳主任……您……您是不是还管着学校文印室的耗材采购啊喂？！还有……老祖宗！张大爷！郝师傅！你们仨别在老子脑子里/旁边一起喊“胶订？！”了行吗？！我头真的要炸了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