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吹了吹茶沫,眼皮没抬:“老爷,我累了。整天争风吃醋、斤斤计较的日子,过腻了。依萍说得对,她也是你的女儿,何必弄得跟仇人似的。家里和睦些,不好吗?”
陆振华被这番话说得一噎,审视地看了沈微好一会儿,见她神色坦然,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没再追问,心里却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王雪琴,怎么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改变,这才只是开始。
对尔杰,沈微不再溺爱。小家伙撒泼打滚,沈微直接联系了一所校风严谨的新式小学,铁了心送他去住校。“男孩子圈在后宅里,只知道跟丫鬟婆子耍横,能有什么出息?就得出去吃点苦,懂规矩。”
陆振华起初心疼,但听沈微说起“新式教育”、“未来栋梁”,又见她斩钉截铁,是为儿子长远打算,也就默许了。
尔杰被“扔”进学校那天,哭得惊天动地,沈微站在校门口,听着哭声,心里不是滋味,却硬着心肠没回头。惯子如杀子,原著结局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对尔豪,沈微下了狠手。这个游手好闲的大儿子,满脑子风花雪月。沈微不再劝,而是通过隐秘渠道(她上辈子积累的人脉眼光派上用场),给他找了位从德国回来的工程师师傅,逼他去工厂从零件图纸学起。
“妈!我是陆家大少爷!你让我当学徒工?满手油污,像什么样子!”尔豪一百个不情愿,觉得丢脸。
沈微冷冷看他:“大少爷?离了陆家,你算哪门子大少爷?真本事没有,等你爸老了,家业你守得住?到时候怕连干净饭都吃不上!要么,老老实实学点真东西;要么,我现在停了你所有花用,爱去哪快活随你,别再进陆家门!”
尔豪被母亲眼中从未有过的冷厉和掐断经济命脉的威胁吓住,只得灰头土脸去了工厂。起初各种不适应,叫苦连天,但几个月下来,在严师和现实压力下,竟慢慢沉下心,偶尔回家吃饭,言谈间也会带出几句机器、工艺流程的话。沈微听着,面上不显,心里稍松口气。
变化最大的,还是如萍。
这天,如萍坐在梳妆台前,摆弄新雪花膏,忽然转身,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小声问:“妈,你最近……怎么都不阻止我怎么跟依萍相处,还有……怎么不让书桓多注意我了呀?”
以往的王雪琴,最大乐趣之一就是给女儿灌输争夺何书桓的“技巧”,如何打压依萍。
沈微正在核对账本,闻言抬头,看着女儿天真未凿的脸,心里复杂。她放下账本,走到如萍身边,从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过去。
如萍疑惑地打开,是一张医学院招生简章和几本医学入门书单。她惊讶睁大眼:“妈,这是……”
“如萍,”沈微握住女儿的手,语气温和坚定,“何书桓很好,但男人的心,最靠不住。今天对你笑,明天可能就为别人倾心。把自己的一生幸福寄托在男人的良心上,是天下最冒险的事。你看这上海滩,多少名媛太太,表面风光,背后辛酸?但你看那些女医生、女教授,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腰杆挺得笔直。那才是真正的风光。”
如萍怔怔地看着母亲,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简章,眼神从迷茫渐渐透出一点新奇的光亮。“女医生……女西医?”这个概念,对于习惯了闺阁生活的她来说,太过新奇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