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如萍看着何书桓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喃喃道,“书桓他……好像真的很难过。”
沈微拉过女儿的手,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说:“如萍,你看到了吗?当一个女人想要追求自我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往往就是身边那些自以为爱她的男人。因为他们害怕失控,害怕你变得不再需要他们。所以,记住妈的话,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学到的本事,才是谁也抢不走的底气。”
如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何书桓今日失态的模样,和母亲从容不迫的态度,在她心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颗关于“独立”的种子,悄然生根。
打发了何书桓,沈微知道,这只是外部风波的一个开始。真正的挑战,在于如何将理念付诸实践,获得实实在在的话语权。光靠省下来的家用和以前攒的私房钱,远远不够。
几天后,一个机会送上门来。陆家一个远房亲戚经营的小纺织厂,因为洋布冲击和管理不善,濒临倒闭,急着出手。沈微看准了这个时机,动用了几乎所有的私房钱,又巧妙地用陆振华的名义做了担保,以极低的价格盘下了那个小厂。
陆振华知道后,大发雷霆:“王雪琴!你搞什么名堂!一个女人家去搞工厂?那是你能玩得转的吗?赔光了怎么办!”
沈微这次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说:“老爷,给我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后,厂子亏了,亏多少我从我的月钱里扣,绝不动用公中一分钱。如果赚了,利润一半归公中,一半算我自己的私产。这买卖,您不亏。”
她的冷静和自信,让陆振华将信将疑,但话已出口,加上沈微最近的表现确实与以往不同,他最终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但显然等着看她的笑话。
沈微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她深知民国初期民族工业的机遇和痛点。接手工厂后,她立刻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引进效率更高的新式织机,严格质量管理,设计出更符合当下审明的花色图案,并且利用自己对上海交际圈的了解,开拓了面向新兴女学生和职业女性的细分市场。
她忙得脚不沾地,白天泡在工厂,晚上还要研究账目和设计图。陆振华发现,这个曾经只会打麻将听戏的九姨太,谈起机器效率、布料成本、市场渠道时,眼里竟闪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
而更让他吃惊的是,短短三个月后,那个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纺织厂,账面上竟然真的出现了盈利!虽然还不算丰厚,但趋势却明确地向上走。
这一下,陆振华彻底闭了嘴,甚至偶尔看向沈微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赞赏。九姨太中邪了的说法,渐渐变成了“九姨太好像真有点做生意的本事”。
沈微在陆家的地位,因为她展现出的实实在在的价值,悄然变得稳固。但她清楚,这仅仅是第一步。风雨飘摇的时代即将来临,她必须积累更多的资本和力量,才能护住她想护住的人。
纺织厂的盈利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陆家荡开层层涟漪。最直接的变化是,陆振华对沈微的态度,从怀疑审视变成了偶尔的商量。虽然依旧拉不下面子明着夸赞,但当她提出关于家里人或未来的一些想法时,他至少愿意听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