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沈莺莺忽然出声，打断他的思绪，她用筷子尖点着笼屉里最后一个汤包，“这个，你吃不吃？”
顾时琛抬眼看她。
她眨巴两下眼睛，试图做出“我只是客气一下”的表情，但眼神里分明写着“敢吃你就死定了”。
顾时琛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把笼屉往她那边推了推。
沈莺莺立刻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夹起最后那个战利品。
“夫人，”老管家这时躬着身子进来，面色有些为难，“大帅府那边递了话过来，说……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喝杯茶。”
沈莺莺咬包子的动作顿住了，抬眼看向顾时琛。
顾时琛面色不变，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回了，说夫人身体不适，改日再去。”
“可是……”管家搓着手，“来传话的是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说务必请到夫人，聊聊家常。”
“家常”两个字，被管家说得格外小心翼翼。
沈莺莺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拍拍手，油汪汪的嘴唇一撇：“鸿门宴啊这是。”
顾时琛皱眉。
沈莺莺却已经跳下椅子，扯过餐巾胡乱擦了擦嘴：“去就去呗。正好，吃撑了，溜溜食。”
顾时琛抓住她手腕：“我陪你。”
“别，”沈莺莺甩开他的手，冲他狡黠一笑，“你去了，那还叫家常吗？放心，”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气息带着蟹粉的鲜香和糖醋的微甜，“论撒泼打滚……哦不，论聊家常，我还没输过。”
她说完，挺起根本谈不上什么规模的胸脯，拽了拽身上那件鹅黄缎面睡袍——这实在不是什么见长辈的得体打扮——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着管家往外走。
顾时琛看着她的背影，对副官抬了抬下巴：“让人跟着，远点盯着，有什么不对，立刻告诉我。”
……
顾家大帅府的气派和顾时琛那个冷硬的少帅府截然不同。雕梁画栋，丫鬟仆妇穿梭无声，空气里飘着一种沉闷的檀香味。
沈莺莺被引到小花厅，顾老夫人已经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椅上，穿着深紫色的团花缎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抹额，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下首还坐着两位珠光宝气的太太，是顾家的远房亲戚，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轻蔑。
桂嬷嬷板着脸站在老夫人身后。
“母亲。”沈莺莺依着规矩，含糊地叫了一声，没行礼，自己找了个离点心盘子最近的绣墩坐下了。
一位姨太太用手帕掩着嘴笑：“哎哟，这就是时琛媳妇儿？真是……活泼性子。”
老夫人眼皮都没抬，慢慢拨着佛珠：“听说，你早上把林家丫头给气哭了？”
沈莺莺捏了块杏仁酥，咬了一口，才慢悠悠道：“她啊？可能芝麻没吃够，火气比较大吧。”
另一位太太嗤笑：“牙尖嘴利。听说你出身不高，家里以前是……唱戏的？”语气里的鄙夷能滴出水。
沈莺莺拍拍手上的碎屑，点头：“嗯呐，比不上您家，听说您家老太爷以前是天桥底下说相声的？那可真是凭本事吃饭，令人敬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