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手,看着她膝盖上的破洞,心里又急又气:「女儿家当守本分,怎能这般暴露?若是在荣国府,这般穿着是要被逐出家门的!」
苏瑶叹了口气,没再跟我争辩,转身去整理货架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堵得慌。夜里关店后,我翻出便利店仓库里堆积的塑料袋,都是装货剩下的,透明的,叠起来像极了府里的素纱。
我找了把剪刀,凭着记忆里襦裙的样子,剪剪缝缝,忙到后半夜。手指被剪刀划了道口子,渗出血珠,我却毫不在意——只要苏瑶穿上这襦裙,恢复大家闺秀的仪态,就不会被人笑话了。
货架上有卷荧光安全反光条,银白色的,在灯光下闪着光,像极了府里金线的光泽。
我大喜过望,剪了几段,一针一线绣在襦裙的下摆,缝出一对鸳鸯。想着苏瑶穿上它的样子,定像极了画册里的仙子,比黛玉还要端庄几分。
第二天一早,我把襦裙塞进苏瑶手里,眼神灼灼:「姑娘,换上它吧,这般才配得上你的身份。」苏瑶捏着那塑料袋做的裙子,又看了看上面闪着光的反光条,嘴角抽了抽,半天没说话。
旁边的同事凑过来看,看到那鸳鸯反光条,忍不住笑出了声:「宝玉哥,你这是给苏瑶姐做了件反光服啊?晚上穿出去,老远就能看见!」
苏瑶把襦裙轻轻推回来,塑料纸发出窸窣的响声。她没像往常那样直接走开,而是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宝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觉得女孩子露着膝盖,不像话,怕我被人指指点点,对不对?”
我愣愣地点头,心头那股无名火,被她这句话浇熄了一半。
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点疲惫,是我不曾在大观园那些小姐脸上见过的。“但在我们这儿,女孩子穿什么,是自己选的。穿裙子也好,穿破洞裤子也罢,不是为了给谁看,更不用怕谁笑话。”
她指了指窗外匆匆走过的白领,她们的裙子短得快到大腿根:“你看,大家都这样。我们忙着挣钱、过日子,没空整天琢磨别人眼里自己‘端不端庄’。”
那一刻,我看着她的笑容,忽然想起了袭人。袭人也是这么要强,怕行差踏错。可苏瑶的不同在于,她好像……根本不在乎那些我视若珍宝的条条框框。
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不过,还是谢谢你。从小到大,除了我爸妈,没人像你这样……怕我吃亏,急着要护着我。”
她转身去拿牛奶,膝盖上的破洞随着动作一开一合。我忽然觉得,那不像伤口,倒像一对小小的翅膀,让我看得有些痴了。
苏瑶沉默了几秒,转身拿起货架上的牛奶,声音轻轻的:「我去补货了。」她没再看我,背影透着一股拒绝。
我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件塑料袋襦裙,反光条的银光刺得我眼睛疼。货架上的电子价签还空着,老板说扣的工资还没结清,现在连苏瑶也不领我的情。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执过毛笔,写过诗词,抚过琴弦,如今却只能在便利店理货、扫码,连一件像样的襦裙都做不好。
可笑的是,我想让苏瑶像黛玉一样端庄,却忘了,这里不是荣国府,她也不是黛玉。
身后传来同事的窃窃私语:「他是不是真把自己当贾宝玉了?」「太吓人了,刚才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我猛地回头,他们立刻散开,假装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