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
我也跟着喝了一口。
酒很烈,烧得喉咙发烫。
我放下酒杯,目光在人群里寻找。
我看到了她。
小雅。
她坐在最末尾的一张桌子旁,低着头,用筷子尖戳着碗里的米饭。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衫,头发扎在脑后。
我张了张嘴。
“小雅。”
她身体抖了一下,没有抬头。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女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她这才抬起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很快就移开了,落在桌角上。
“陈默哥。”她喊了一声。
村长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小雅也大了,过两年也该嫁人了。”村长说。
“她……”
“来,陈默,吃鱼。”村长打断我的话,把一块鱼肚子肉夹进我碗里,“这鱼肥,刺少。”
鱼肉入口即化,那股土腥味更重了。
“咱们村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村长又说,“土好,水好,种出来的庄稼就好,养出来的牲口就肥。”
他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
“你看这鸡,这菜,哪个不是又大又壮?”
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人也一样。”他说。
“要定时浇水,施肥,才能长得好。”
“长好了,就是一季好收成。”
他笑了,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齿。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笑。
他们的笑容一模一样,嘴角咧开的角度都差不多。
“村长,他刚回来,别说这些。”小雅的声音从桌子那头传来。
她站了起来。
“说什么呢?”村长脸上的笑不见了,“我跟陈默拉家常呢。你个女娃子,插什么嘴?”
“我……”
“坐下!”村长呵斥道。
小雅坐了下去,头埋得更低。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我放下筷子。
“我吃饱了。”
“怎么就饱了?”村长把我的碗又按了回去,“你这饭量不行啊,在城里没好好吃饭?”
“太累了,想早点休息。”我说。
“不急,不急。”村长拿起酒壶,又给我满上,“十年没回,跟大伙儿好好聊聊。”
“是啊,陈默,跟我们说说城里的事。”
“城里的姑娘是不是都穿得很少?”
“听说城里一座房子好几百万,真的假的?”
一群人围了上来,把我围在中间。
他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我站起身。
“我真的得回去了。”
我的老屋就在村子东头。
“回去做什么,那屋子十年没人住,早就塌了。”村长说。
“今晚就住我家。”
“不行,我……”
“没什么不行的。”村长站起来,一只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他的手像是铁钳。
“你爹妈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我得照顾好你。”
他凑近我的耳朵。
“你是咱们村里出去的,最好的种子。”
他的气息里,也带着那股土腥味。
“今晚,大家高兴,是为你接风洗尘。”
“也是一场⌜飨宴⌟。”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举起酒杯。
“来,大伙儿,我们一起敬陈默一杯!”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起手里的酒杯。
他们齐刷刷地转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