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侦探事务所的空气,难得地弥漫着一种……昂贵的宁静。
午后的阳光透过特制的防尘纱帘,温驯地铺在地板上被擦拭成镜面的橡木纹路。空气净化器发出近乎催眠的低频嗡鸣,将分子级别的微粒拒之门外。洛由一正襟危坐在他专属的、覆盖着抗菌纳米涂层的真皮转椅里,神色肃穆得仿佛在进行一项关乎人类存亡的科研项目。
他的研究对象,是自己的双手。
准确地说,是那十根饱受蹂躏的手指。经历了前次“喵星人旺财事件”以及随之而来的消毒液过敏战争,它们虽然已经脱离了水泡爆裂、渗液的惨烈阶段,但依旧呈现出一种不太健康的深粉色泽,表皮干涩紧绷,关节处偶尔泛着可疑的光泽,那是刚刚涂抹上的、散发着浓郁药草香气和微弱硫磺味的天价修复膏正在艰难地工作。他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无菌棉签,蘸取米粒大小的药膏,以处理诺贝尔奖级别标本的严谨态度,将药膏均匀涂布在指关节的每一寸褶皱里。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沉睡的痛觉神经。
“一、二、三……搞定!” 涂抹完毕,洛由一对着灯光欣赏了片刻自己的“成果”,微微松了口气,这才用两根包扎着无菌纱布的指尖,极其小心地拈起一张印着高级私人诊所logo的账单。目光扫过末尾那个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的金额,他英俊的眉眼瞬间又蹙成了一团。
“三百八十七块六毛!就这些药膏?!” 他忍不住哀嚎出声,声音在过分洁净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失真。
“啧啧啧,知足吧废物!” 一个清脆而充满元气的女声毫不留情地打破宁静。唐果果像只踩着弹簧的松鼠,不知何时已经溜达到他旁边,手里正掂量着一个厚实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牛皮纸信封——那是“旺财失窃案”的尾款支票刚刚去银行兑现后的成果。她嘴里还叼着半根巧克力棒,“就你这天天泡在消毒水里的破皮囊,能这么快好起来简直是医学奇迹!人医生没收你‘极端洁癖特殊患者护理费’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发慈悲了!”
洛由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隔着护目镜效果打折扣),语气带着憋屈:“这是医疗事故!消毒防护的必要损耗!按国际标准应该算工伤…”
“工伤?工伤你个头!” 唐果果把信封“啪”地拍在洛由一面前的抗菌玻璃板上(惹得洛由一条件反射地想去拿消毒喷雾,但忍住了),伸出沾着巧克力屑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戳向账单,“看看!看看你这‘战果’!旺财赎身费的大半都填进你的‘爪爪修复工程’里了!说好的我的限量版手办呢?我的新款VR眼镜呢?废物!你个大骗子!” 她双手叉腰,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像只充气的河豚。
洛由一被她吵得脑仁疼,本能地又想掏喷雾净化一下周围的巧克力分子和愤怒的青春气息。他试图转移话题:“账…要一步步算…尾款不是还有…你那部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事务所那扇加厚防噪音、理论上能阻隔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外部喧嚣的门板,被一阵急促、混乱、带着点绝望意味的擂鼓声砸响了!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中年女性焦虑的大嗓门:
“洛侦探!开门啊!洛侦探!出大事了!十万火急!再不开门火都要烧眉毛了——!”
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门框上的抑菌涂层似乎都掉了点分子。洛由一吓得手一抖,无菌棉签脱手飞出,精准地掉进了他刚清理干净的废纸篓(专用医疗垃圾桶)。他心疼地看着棉签,又惊恐地看向那扇正发出“嘎吱”呻吟的门。
唐果果反应奇快,一个箭步窜过去:“来啦来啦!别砸啦!门很贵的!” 她踮起脚,透过猫眼往外一瞧,“哎哟,是居委会李大妈!”
门被唐果果一把拉开。瞬间,一股极具冲击力的混合气味如同溃堤的潮水般灌入了洛由一引以为傲的、接近“实验室真空”级别的无菌空间!
那是什么味道?
首先,是烘烤过头的焦糖混合着浓郁黄油的油腻气味,如同一块湿热的脏抹布捂住了口鼻。紧随其后的,是发酵酸奶和奶油奶酪交织出的、略带酸腐的奶酵臭,这味道极具侵略性,直接刺激着洛由一敏感的嗅黏膜。还夹杂着一丝工业香精的甜腻、廉价糖霜的齁感,以及……一丝……似曾相识但令人极度不安的消毒水残留味?所有气味像一群训练有素的“气味暴徒”,瞬间占领了室内每一个分子,粗暴地驱赶、碾压着原本洁净的空气!
洛由一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比抹了十层粉底还吓人。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一紧,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李大妈本人像一个移动的“甜腻气味发射塔”。这位社区红人,身材圆润,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外头套着印有居委会Logo的马甲,此刻正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汗珠在光线下泛着油光),身上蒸腾出的热气和那诡异的混合甜味扑面而来。她一步就跨进了门槛,差点撞到正对着门发懵的洛由一。
“哎哟我的妈!可算开门了!”李大妈拍着胸脯,声音带着哭腔,唾沫星子在空气中划出细小的轨迹,“洛侦探!唐丫头!不好了不好了!咱们社区摊上大事了!人命关天啊!” 她的大嗓门在狭窄空间里嗡嗡作响。
唐果果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被“气味炸弹”轰倒的洛由一,没好气地对李大妈说:“李婶儿!慢点说!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还有…您站门口说行不?” 她指了指门外,努力想给洛由一争取点呼吸空间。
但李大妈显然觉得事态紧急得必须登堂入室。她反手就把门带上(隔绝了相对清新的一点点室外空气!),往前又逼近一步,那股强烈的混合气味浓度瞬间飙升!
洛由一眼前金星乱冒,脚步虚浮地向后退,撞在书架上才勉强站住,背对着李大妈,用力做着深呼吸,试图压制呕吐的欲望。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糖分子、油粒子、霉菌孢子如同微型导弹,正疯狂攻击着他刚涂好药的敏感皮肤!尤其是刚修复的指尖,隐隐传来抗议的刺痛感。
李大妈完全没注意到洛由一的异样,或者说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天大祸事”:“是‘邻里甜心’啊!就是我们社区昨天办的那个烘、焙、义、卖!可成功!可热闹了!街坊邻居们都可开心了!” 她语速飞快,像是快进的录音带,“可是!活动刚结束没多久!就出事儿了!”
洛由一忍着眩晕,艰难地转过身,用眼神示意唐果果快把这“气味源”带走。
“吃坏肚子了!” 李大妈双手一拍大腿,胖胖的身体跟着一颤,“好几个街坊!其中还有老马头,心脏本来就不好!吃了王桂芬…就是‘甜蜜满屋’摊位的酸奶蛋糕和甜甜圈之后,上吐下泻!肚子疼得打滚!送社区卫生所了!医生说,是轻度食物中毒!中毒啊!” 她的声音拔到高八度,带着哭腔,“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咱们居委会搞活动害人!说王桂芬的东西不干净!要赔钱!要告我们!我这脑袋都愁成两个大了!洛侦探!你可得帮帮我!听说你能找猫?那能找真凶不?这事儿闹不清,我这主任就别干了!”
烘焙?义卖?酸奶蛋糕?甜甜圈?上吐下泻?
食物中毒!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洛由一紧绷的神经上,尤其是“酸奶”、“发酵”、“不干净”、“污染”这些关键词,直接勾起了他在猫屋里那段极其不愉快的感官记忆。他感觉那些想象中的污秽物质正顺着空气爬向自己。眼前阵阵发黑,呼吸越发急促,胃部的痉挛让他脸色惨白如纸。
“李…李大妈…” 洛由一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从海底传来,“我…我们事务所主要受理…寻物…找猫…” 他想拒绝!必须拒绝!这简直就是对他洁癖灵魂的终极凌迟!
“不行!” 唐果果却猛地打断他,她的眼睛在听到“食物中毒”和“真凶”几个字时,如同通了电的灯泡,瞬间亮了八度,连带着那包巨款支票的吸引力也重新点燃!“废物!这可是正经案子!维护社区和谐的重任啊!” 她冲着几乎快晕过去的洛由一挤眉弄眼,用口型飞快地说着:“钱!诊~疗~费!”同时用手夸张地指了指他那双还泛着粉光的爪子。
“李大妈!您放心!” 唐果果义正言辞地拍着胸脯(顺便把沾在衣服上的巧克力屑拍得到处飞),动作豪迈得像个奔赴前线的将军,“我们家废物…呃…洛侦探!虽然看着不像个正经人(这话让洛由一差点真晕过去),但他鼻子灵!心思细!(尤其对脏东西)一定能揪出那个害人的家伙!对吧废物?!” 她最后一句话转向洛由一,尾音上扬,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看着唐果果瞪得像铜铃的眼睛,再看看李大妈泪眼婆娑满是期待的脸(伴随着扑鼻的“生化攻击”),最后想想那双爪子未来可能的医疗费用账单… 洛由一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推到了悬崖边上。他闭上眼睛,用一种悲壮的、近乎虚脱的语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走。”
“案发现场”——社区活动中心的多功能厅。
距离活动结束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狼藉的战场被简单清扫过。摊位支架和宣传板撤掉了大半,但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却如同顽固的幽灵,盘踞不去。
那股味道,比在事务所遭遇的更要浓郁十倍、粘稠百倍!
洛由一刚被唐果果半拖半架地拉进大厅门口,那股混合着焦糖、黄油、发酵奶制品、浓重奶油霜、水果香精、隐约汗味、以及一丝强力消毒水(试图掩盖但失败)的超级“甜腻臭雾弹”,就像一只无形的、油腻粘稠的巨手,猛地攥住了他的口鼻!
“呕——!” 生理反应根本不受控制!洛由一眼前一黑,一股强烈的酸水直冲喉咙口,他猛地弯腰,死死捂住嘴才没当众出丑。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额头上也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从白转青,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洛侦探!你没事吧?” 李大妈关切地问,想要上前扶他,身上那股被大厅气味二次加持的源发性气味让洛由一如同被开水烫到般往后一跳。
“没…没事!空气…不太流通…” 洛由一靠着门框,大口喘息,如同离水的鱼。他颤抖着手从随身那个加大版“百宝消毒袋”里摸出崭新的KN95口罩,里面还垫着两层带活性炭的滤片!同时掏出加强型便携空气净化器(小巧得像保温杯)打开,如同最后的屏障挡在胸前。做完这一切,他才敢抬头仔细观察这可怕的“炼狱”。
四个嫌疑人已经被李大妈叫来,“请”到了现场的一角。他们神色各异,构成了现场另一道“风景”。
王桂芬(王阿姨): 目标摊主。一个五十多岁、长相朴实的胖阿姨,系着条印有小花的旧围裙,上面沾满了可疑的面粉、糖霜和油渍。她此刻正焦急地搓着手,脸色苍白,额头汗涔涔(增加了气味蒸发面积),不停地跟身边人解释:“我都是用的最好的奶!最新鲜的鸡蛋!酸奶是昨晚现做的!干干净净的呀…”
赵茜茜(赵西施): 三十岁上下,画着精致的淡妆,穿着剪裁得体的米白连衣裙和一双看起来就不方便的小高跟,外面却反常地套了件明显过大的厨师围裙(嫌脏的妥协?)。她眉头微蹙,双臂环抱,刻意与另外几人(尤其是王阿姨)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仿佛这里满是看不见的细菌。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高端香水味,在此时此地如同给污泥上喷了空气清新剂——不仅没掩盖,反而和甜腻味产生了更令人作呕的化学反应。她的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着嫌弃和一丝不耐,偶尔瞥向王阿姨时,带着“我早知道会出事”的鄙夷。
钱有道(钱老板): 四十多岁,国字脸,戴着一副被面粉或糖粉糊得半透明的眼镜(他下意识摘下来用袖口擦了擦,结果镜片上反而多了一层油光)。穿着格子衬衫,外面是件旧的糕点师傅围裙,还带着好几个工具兜,里面插着各种尺寸的裱花嘴和量勺。他神情严肃,嘴唇紧抿,似乎在努力回忆每一个技术细节,显得非常专业(或者说紧张)。
孙致远(孙老伯): 头发花白,戴着一顶老式鸭舌帽,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套着个干净的帆布围裙。神情有些茫然和忧心忡忡,他摊位上卖的是桃酥、芝麻饼之类的中式点心,似乎与本案关联较小。他正慢慢地卷着一根很细的纸烟(没点),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洛由一强忍着剧烈的眩晕和恶心,开始了他的“地狱级”访谈。
“我…我是受李大妈委托…来了解一下…昨天…‘甜蜜满屋’…产品…” 他的声音隔着几层口罩和净化器的嗡鸣,显得含混不清。他试图控制局面,眼神在四位嫌疑人之间游移。
“洛侦探!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王阿姨率先扑了过来(伴随着一股汗味和酸奶味的双重叠加),急切地想抓洛由一的手(洛由一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然后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的材料绝对没问题!牛奶是郊区农场直供的!酸奶是自己发酵的!糖都是用好糖!程序一点不乱!我家老头子和孙子也吃了都没事!怎么别人就…”
“王…王阿姨…” 洛由一被她的情绪风暴和气味冲击得头晕眼花,努力想组织语言,“您…您从几点开始…准备材料的?”
“凌晨五点啊!”王阿姨声音洪亮,“熬酱、发面、打奶油…忙得脚不沾地!为了这次活动,我可是提前三天就开始琢磨新花样了!谁知道遇上这…”她眼圈一红,又开始絮叨起她的制作心得(温度、湿度、搅拌方向…)和对邻居们的真心。
洛由一的头开始疼了。关键词被淹没在信息洪流里。他转而看向试图远离“情感漩涡”的赵西施。
“赵…赵小姐?” 洛由一的声音带着询问。
“别叫我小姐,”赵茜茜皱了皱挺秀的鼻子,像是嗅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对着空气轻轻扇了扇手(洛由一觉得那动作像是在扇自己),声音冷淡但清晰,“叫我茜茜就行。洛侦探,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昨天只用了XX牌顶级的发酵黄油、法国的铁塔奶油、进口杏仁粉、还有这季最新鲜的无花果酱…至于某些摊位的用料和卫生水平,”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还在絮叨的王阿姨和她油乎乎的围裙,“我不敢苟同,所以碰都没碰,自然也避开了这场无妄之灾。” 她的话语逻辑清晰,但每个品牌名和“顶级”“进口”等词都像一根针,刺着洛由一敏感的成本神经(同时加重着空气里的“浮夸”气息),而她对卫生的强调更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是…是…” 洛由一被她的气场压制,感觉空气更稀薄了,他努力把目光转向看起来最“安全”的钱老板,“钱…钱老板?您…您昨天摊位也提供烘焙…产品?”
“那当然!” 钱有道猛地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油光模糊了后面的眼睛,“我是专业的!知道蛋黄液在25°C环境下手动打发的细腻度和机器高速打发有本质区别吗?糖浆熬制的温度区间直接影响最终拉丝效果和产品稳定性!还有这个面粉蛋白质含量…” 他一开口就是一连串专业术语和数字,如同打出一套精密的组合拳,直接把本就晕乎乎的洛由一砸得七荤八素,脑子里只剩下嗡嗡作响的“乳化”“打发状态”“临界温度”。
“那个…钱老板…” 洛由一痛苦地试图插话,“我只是想问问您对王阿姨摊位所用…材料的看法…”
“材料?她?”钱有道被打断,显得有些不满,随即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了看王阿姨,“用料算实在吧…就是做法…嗯…过于‘粗犷’了!酸奶自发酵?风险系数很高啊!pH值、菌群活性、发酵时间,差一点都可能…嗯…”他没明说,但那意思比说出来还清楚。王阿姨立刻红着脸瞪了过来。
最后是孙老伯。洛由一几乎是用求助的眼神看过去。
“啊?哦哦!” 孙老伯像是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惊醒,捏了捏手里的烟卷(几粒芝麻掉在地上),慢悠悠地说,“小洛啊…这个事啊…我觉得吧…可能就是天气热…东西放坏了吧?我那会儿正在给老李包几块桃酥呢…他说要带回家给小孙子…具体几点呢?唔…让我想想…好像是快收摊的时候吧?老李付钱来着…用了张五十块的新票子…我记得…” 他的讲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充满了无关紧要的细节,听得洛由一头大如斗,线索更乱了。
这混乱的问询持续了大约半小时。洛由一满头大汗(汗水在口罩里流淌),手中的消毒湿巾已经用掉了半包(擦汗、擦桌椅、擦被王阿姨靠近过的空气…)。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破案,而是在这气味和信息的双重泥沼里越陷越深。记不清人名(王阿姨、赵茜茜、钱有道…他脑子在打架),时间线更是浆糊一片,只记得无数个“顶级”、“稳定”、“发酵”、“天气热”、“票子新”在耳边盘旋。他的脸色白中透青,眼神涣散,连唐果果在身后不远处啃饼干的声音都显得遥远。
“废物!问个话都能把自己整虚脱了?” 唐果果实在看不下去了,溜达过来,手里还捏着一块刚掰开的苏打饼干(在她看来这是现场唯一安全的食物)。她看着洛由一靠在墙角、目光呆滞的样子,嫌弃地撇撇嘴,“看你这模样,比那几个吃坏肚子的老大爷还要惨上几倍!喏!喝点水!补充点能量!别案子没查清你先殉职了!” 说着,她顺手从旁边桌子上(上面还放着活动剩下的自助饮料)拿起一个开了盖的、还剩半瓶的粉色塑料瓶,大大咧咧地塞到洛由一手里。
洛由一正处于半缺氧状态,下意识地觉得喉咙干渴得冒烟。他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也没细看瓶盖是不是拧开的,加上唐果果一副“你赶紧给我喝下去好干活”的架势,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把瓶口凑到唇边(甚至没注意到瓶壁外残留的黏腻感)——
“咕嘟——”
一股甜到发齁、带着廉价糖精和劣质草莓香精味的液体猛地灌入口腔!如同一条粘稠的、化学合成的糖浆巨蟒,蛮横地冲撞着他的味蕾,一路烧灼至胃部!
“噗——!!!”
洛由一如同被毒蛇咬中,瞬间将嘴里还没咽下去的液体全部喷了出来!粉红色的、粘稠的糖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带着甜腻的气味分子),不少溅到了他昂贵的手工皮鞋上和他刚抹好药膏的手上!一部分还呛进了气管!
“咳!咳咳咳!呕——!!!” 洛由一弯腰狂咳,眼泪鼻涕瞬间飙飞,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像是被泼了硫酸。他猛地扔掉那个“凶器”瓶子(液体撒了一地),一边咳得撕心裂肺,一边条件反射地用颤抖的手去掏消毒喷雾和湿巾!
“这…这是…什么…生化武器…劣质…劣质甜水!”他一边疯狂擦拭嘴边、手上、皮鞋上的粉色粘液,一边对着那片污迹猛喷消毒液,动作幅度之大,像在跳驱魔舞,声音颤抖着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控诉!
唐果果被喷出的水雾波及,尖叫着跳开:“废物!你有病啊!好心给你水喝!免费的!解渴的!不要拉倒!吼什么吼!上次你冰箱里那罐自制蓝莓酱放了快两个月我看颜色都没变这么吓人呢!(潜台词:王阿姨做的东西新鲜度没问题?)不知好歹!”
洛由一根本没心思听她抱怨。甜腻液体的刺激加上之前的眩晕,他的肠胃终于到达了崩溃的临界点。他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唐果果(第一次这么大力气),踉跄着冲向走廊尽头——洗手间的方向!
“废物!你给我站住!” 唐果果追了两步,叉腰喊道。刚喊完,李大妈的手机响了。
李大妈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凝重,声音压低:“嗯…嗯…是派出所……啊?正式调查?好…好…我们在活动中心……嗯,好的,我们会全力配合…谢谢您啊马警官…”
李大妈挂断电话,忧心忡忡地对靠在墙边喘息的唐果果说:“完了完了,派出所通知,说这已经算‘食品安全事件’了,会有民警过来做正式记录和初步调查……”
唐果果看着洛由一消失的走廊拐角,又看看一片狼藉的地面和混乱的现场,再想想那通电话里“马警官”三个字,第一次觉得这场甜腻的陷阱,可能比想象中还要“酸爽”。废物侦探的苦难,似乎才刚刚开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