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由一觉得自己此刻悬挂在的,不是一架冷冰冰的金属梯子上,而是悬挂在地狱第十八层“极寒黏液污染区”与“无尽深渊恐高综合体验馆”的临界点上。
脚下离那“肮脏”的地面不过一米出头,但在他的神经地图上,这高度足够让翼装飞行选手心梗!汗水像被砸开的水龙头闸门,疯狂地从额头、鬓角、后颈喷涌而出,混合着之前那场“金色柠檬黏液雨”的残留物,在脸上制造出一种冰火两重天的地狱级触感——滚烫的恐惧冷汗与冰冷的化学粘液交融滴落,钻进他昂贵的定制衬衫领口,像无数只冰冻蛞蝓在他脊背上进行死亡蠕动。
更糟的是视觉冲击!脚下那片被无数“污秽足迹”践踏过的光滑大理石地砖,此刻像万花筒般扭曲旋转!每一个凌乱的脚印都仿佛在蠕动、扩大,变成狰狞的深渊巨口想要将他吞噬!他甚至能“看到”刚才那瓶闯祸清洁剂的粘稠污迹在地板上缓缓流淌,仿佛有了生命,正朝着梯子爬过来!
窒息!心脏疯狂泵送着冰碴子般的血液冲向四肢和大脑,又在下一秒倒流回紧缩成一团的心脏,循环往复,带来一阵又一阵濒死般的眩晕和麻痹!指尖死死抠住冰冷的梯子金属管,指关节因为超负荷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白的青紫色,指甲似乎随时会崩断。全身每一条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像是在与无形的重力巨蟒进行一场永无休止的角力。
动弹不得!连眨一下眼睛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身体背叛了意志,僵直得如同一块被冰冻在金属架上的、裹着昂贵面料的雕塑——还沾着一层黏糊糊的“柠檬酱”。
美术馆死寂的空气被唐果果一声惊天动地的狂笑打破!
“噗哈哈哈哈哈哈!!!!苍天有眼啊!废物!瞧你那德行!挂在梯子上荡秋千呢?!鼻涕虫成精了都!还是泡过清洁剂的限量版!” 她笑得前仰后合,蹲在地上用手猛拍大腿,完全不顾形象,“妈呀!颤抖频率破纪录了!每秒三点五次?还是八次?废物牌震动马达!独家专利!免费看马戏啦马队长!这可比丢画有意思多了!” 她甚至掏出手机,不管不顾地对着梯子上抖成筛糠的洛由一开始录像,嘴里还实时配音:“注意看!这位废物先生试图用‘高频震颤’净化身上的工业柠檬香精……哦嚯!他好像想舔到流进嘴里的鼻涕?失败!”
这极具画面感的解说无异于在洛由一尊严的坟头蹦迪!他喉咙里发出一串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被塞满了沙子的痛苦音节:“呃…呃…呣…呕……”
他确实想舔!那混合着冷汗、粘液和柠檬香精的玩意儿正沿着他僵硬的下巴曲线,猥琐地向嘴角进发!粘腻冰冷的触感如同湿冷的蛞蝓爬向禁区!洁癖的终极警报比恐高警报更尖锐地在他脑中炸响!在巨大的羞辱和生理性恶心双重夹击下,他竟然真的克服了百分之一秒的恐高麻痹,尝试极其微小地、扭曲地侧了一下脸,伸出一点点沾着黏液的舌尖……
目标:舔掉嘴角即将入侵的污秽!
结果:牙齿猛地磕在舌头侧边!
“嗷!”一声短促的痛呼脱口而出,紧接着更加无法抑制的干呕反射让他整个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了一下!
“呜……呕……” 眼泪瞬间飚飞!这一抽动不要紧,脚下原本就恐惧感知放大了无数倍的金属梯级仿佛变成了正在高速震颤的电击平台!整个人如同被塞进了一台高速甩干机!
“晃了晃了晃了!要掉!哈哈哈哈废物要表演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加螺旋转体自由落体!”唐果果的实时解说尖锐而兴奋。
“下来!”马大河低沉暴怒的吼声终于如同炸雷般劈开混乱,“再给老子在上面表演金鸡独立玩杂耍!我立马把这梯子连带你这人形震动垃圾一起扛出去当证物供市民参观!小张!去找撬棍!快!把他给我撬下来!” 他朝着旁边一个傻眼的年轻警员怒吼,太阳穴边的青筋突突直跳。
小张警官如梦初醒,脸都吓白了,但命令如山,他下意识地就扭身想去找工具。这一动,带动周围的空气流动,在洛由一那超敏感的神经雷达上瞬间被放大成十二级飓风!恐惧让他猛地缩手缩脚想保护自己,差点彻底失去平衡一头栽下!
“别动!!!”洛由一发出了自进入美术馆以来分贝最高、情感最丰富的呐喊,带着撕裂般的惊恐和绝望,“动…我会…我会……”
他会怎样?没人知道。但他的表情已经如同即将被送上绞刑架的死刑犯。僵硬的身体因为过度紧张和试图平衡,呈现出一种无比滑稽的扭曲姿态——双腿像两根焊死的钢棍死死抵着梯级,上半身却像一块柔软的抹布试图向后仰倒寻找平衡点。双手如同溺水者攀附着冰凉的救生船沿,指尖的指节青筋暴起。他像一只被定格在坠落前零点一秒的笨拙树懒。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尴尬、羞耻、恐惧和满身粘腻污秽的绝望炼狱之中,洛由一那双因为高度恐慌而瞳孔收缩、视线模糊的眼睛,却仿佛是被地狱之火淬炼过一般,锐利地刺破了下方尘世的喧嚣污浊,牢牢地、不可抗拒地,钉在了引发这一切灾难的根源——
那幅悬挂斜了、让他强迫症原地爆炸的抽象画《混沌之蓝》!
他的目光如同精密激光扫瞄仪,死死锁定在画框左侧上方那微微翘起的、不足0.5度角的、肉眼几乎不可察觉的偏移上!在极致的心理高压和感官扭曲之下,大脑深处所有混乱的、无法理清的线索,竟突然诡异地沉淀、聚焦、连线!
如同混沌初开,灵光乍现!
唐果果那声该死的“拍背影才好看”像一把钥匙!
马大河刚才那句怒斥“画丢八丈远”如同反向定位!
赵馆长描述的“凭空之手”、“无痕失窃”!
此刻这个该死的0.5度歪斜!
所有碎片在洛由一此刻高速震颤、濒临崩溃的脑海里,被巨大的求生欲和强迫症最后残余的清晰意志强行焊接到了一起!
拼接!成型!
“角度!!!”洛由一挂在梯子上,发出了一声极度扭曲的、不像人类喉咙能发出来的嘶哑尖叫。声音像是被浓痰、恐惧和清洁剂一起堵在喉管里又猛地爆破开,惊悚又含糊。他顾不上舌头磕破的痛楚,猛地抬手想指向目标物确认——却差点因为抬手的动作导致重心偏离直接从梯子上侧翻下去!
“小心!”连旁边的警员都吓得低呼一声。
洛由一死死扒拉回梯子,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和粘液混着从额头滚落,滴进眼睛,蛰得生疼,但他不敢眨眼!生怕脑海中断掉那缕刚刚冒头的电光!他拼命在滑腻的手感和巨大的恐惧中调整角度,艰难地将沾满污渍和汗水的颤抖指尖遥遥对准那个该死的画框:
“它!《混沌之蓝》!挂画的钩……旧痕……新移位!”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每个词都带着气泡音般的颤抖,“位置……特定角度……是……”
他喘息着,思维在窒息边缘飞速运转,试图将那灵光一现具体化:“镜子!!!镜面效应!”他近乎尖叫,“光滑表面……强反射……盲区!监控……监控有盲区!”思路清晰,表达却混乱不堪,像一台快要烧毁的CPU在疯狂输出乱码。
“镜面?盲区?”赵馆长一愣,下意识抬头去看那幅巨大的抽象画。画布本身并不反光,但那个光滑的厚涂油画颜料表层……
马大河眉头拧成死结,虽然没听太明白洛由一这颠三倒四的喊话,但“挂画钩旧痕新移位”、“镜面”、“盲区”这几个关键词像钉子一样楔入他脑海。他猛地转向技术组的负责人,语气严厉如刀:“去!检查那幅画的固定点和周围的挂痕!重点查位移!还有!调取监控!从昨天早上布展结束到闭馆之间!三号、七号摄像头的录像!重点排查这个位置!”他那粗壮的食指猛地戳向洛由一还颤抖着指向的斜画框!
技术警员立刻行动起来。赵馆长也如梦初醒,赶紧找钥匙去开旁边维护工具间的门。
梯子上的洛由一,在喊出那几句话后,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像一条从油锅里捞出来的鱼,挂在半空,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和抖动。恐惧感并未消退,反而因为刚才强行思考而更加汹涌地反扑回来。视野里的瓷砖旋转得更快了,脚下的深渊似乎在狞笑。
“啧,废物就是废物,”马大河抬头,看着洛由一那副狼狈样,脸上除了鄙夷,此刻更添了几分烦躁透顶的嫌弃,“说了句话就歇菜了?指望你找到证据等下辈子吧!”他转头对还没找到撬棍的小张吼道,“愣着干什么?!拿个结实点的垃圾桶过来!准备接着这尊‘真神’!省得等下一激动掉下来摔成八瓣还得算工伤!”
一个特大号的硬塑料蓝桶很快被拖了过来,摆在梯子下方,精确对准了洛由一悬空的双脚位置。
洛由一低头看到那个等待他坠落的蓝色“牢笼”(在他眼里简直是装尸袋预备役),脑中最后绷紧的那根弦——“哐当”一声——
断了!
“啊——!!!” 撕心裂肺、毫无意义的恐惧尖啸响彻展厅!伴随着这声惨叫,他再也支撑不住僵硬的身体,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不是往下跳,而是手脚并用!不管不顾地开始向上爬!目标——梯顶!似乎只有远离那蓝色垃圾桶才能获得安全!
第一格!第二格!速度快的像逃命的壁虎!
“废物!你还敢往上爬?!真当自己是猴?!下来!!”马大河惊怒交加!
“他要登基啦!快!录像跟上!”唐果果兴奋得手舞足蹈,手机镜头疯狂推近!
洛由一爬得又急又慌,哪里顾得上看路。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更高!远离那该死的桶!
就在他手忙脚乱蹬上第三格横档,即将够到梯子最顶端的时候——
“咔嚓……哗啦……!”
一声极其清脆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破裂声!
梯子的顶端结构似乎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不顾一切的冲力晃动,再加上洛由一那只沾满柠檬粘液的手在金属扶梯上打了个滑——
他整个人失去了着力点!
像一个断了线的破烂木偶,以一个极其难看、四肢大敞、后背对着下方“守株待兔”的蓝色垃圾桶的姿势,带着一声更加凄厉短促的惨叫——
“不——!!!”
直——挺——挺——地——坠——落——了——下——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唐果果的惊呼声变了调!
马大河的眼睛骤然瞪大!
小张警官下意识地伸手想捞,但根本来不及!
嘭——!!
一声结结实实、像装满半湿垃圾袋摔地的闷响!
洛由一整个人如同一滩被强力拍扁的烂泥,“噗通”一声,四仰八叉地、结结实实地——
栽进了那个巨大的蓝色垃圾桶里!
只有穿着锃亮定制皮鞋的双脚和抓狂般在空中乱抓、还滴着清洁剂的手臂露在外面,像一只被活埋到胸口还在挣扎的诡异甲虫!
整个美术馆展厅,陷入了比画被盗时更加死寂的、针落可闻的寂静!
马大河的表情彻底凝固在了脸上。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荒谬、宇宙级无语和被巨大滑稽彻底击垮的震撼!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刚才准备发射的训斥弧度。
唐果果举着手机,嘴巴张得能塞进整个垃圾桶,录像功能忠实地记录下这惊天动地的一摔。
空气仿佛静止了整整五秒钟。
终于,唐果果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发出一声冲破屋顶的、几乎能震碎艺术灯具的爆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里充满了最纯粹的幸灾乐祸和难以置信,“废物!!!你他妈真是老天爷派来的搞笑担当啊!!!垃圾桶归位?!精准投递!!满分!!哈哈哈哈!!马队!快!快给废物发个‘最佳行为艺术垃圾桶镶嵌奖’!!!”她笑得连手机都拿不稳,整个人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出眼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垃圾桶里的洛由一,一动不动。只有几缕沾染了污迹的头发从桶口边缘耷拉出来,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宇宙级滑稽灾难的惨烈结局。
他晕过去了。
是被摔晕的?
是被熏晕的(垃圾桶里有半干的垃圾残余气息)?
还是……被自己这丢脸丢到星际外的终极操作给……气晕的?
无人知晓。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美术馆失窃案的关键线索,似乎还藏在他那摔得七荤八素、污迹斑斑的脑袋深处,亟待被拯救……
或者,干脆随着他一起被这个巨大蓝色垃圾桶给……回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