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侦探事务所的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昂贵的……焦虑。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定制遮光帘(防尘、防紫外线、防一切可能带来“污染”的辐射)过滤得只剩下一片朦胧的金黄。顶级空气净化器低沉的嗡鸣是唯一打破宁静的声响,其功率足以让小型实验室汗颜。洛由一背脊挺直,如同在联合国签署重要条约的使者,正用一根特制的、带无菌棉头的电子清洁笔,以纳米级别的精度,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办公桌正中央一样物件。
那物件并非名表,也不是宝石。而是一张黄表纸,用朱砂描画着繁复扭曲的符文——这是他斥巨资(包含加急费和国际运费)从东南亚某“顶级玄学大师”网店买来的“九天十地全方位邪祟病毒屏蔽符(旗舰加强版)”。配送包装外裹了三层抗菌真空袋,并经过了事务所入口紫外线消毒舱和臭氧净化室的深度处理。
此刻,洛由一的神情比开颅手术的主刀医生还要肃穆。他的动作轻柔,呼吸匀长,指套包裹的手稳健地操控着笔尖,避开符纸上每一个细微的墨点凸起。每一次移动都如同在清除一枚潜在的定时生物炸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酒精气味(用来清洁符纸表面灰尘?)和一点若有若无的新鲜印刷油墨的酸味。
就在他完成对一个符文拐角处的精密扫除,准备换一块全新、无纺无菌擦布,进行最后的光洁度抛光时——
“啪嚓——!嘿嘿嘿!看见没废物!这才叫豪门恩怨!为个亿万家产亲兄弟都能往死里掐!比你那找猫找狗刺激多了!”
一个元气到近乎聒噪的女声,裹挟着廉价薯片(番茄味)和爆米花的香精气息,如同微型炸弹般在寂静的空间里轰然炸响!伴随着手机扬声器里一个刻意压低的、充满戏剧张力的男配音:“…就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林家二少爷将那柄淬毒的餐刀,狠狠刺进了亲生大哥的胸膛!而遗产的归属……”
是唐果果!她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洛由一对面那张唯一幸免于高强度消毒的客户沙发上(被她用厚毯子强行划分了“无消毒区”),抱着一个脸盆大小的薯片桶。沾着橙红色调料的指尖,正用力戳着一块最新款折叠屏手机(二手货但巨大)的屏幕。视频里正上演着豪门兄弟阋墙、下毒弑亲的狗血剧,音量被她调到最大,震得桌上洛由一的宝贝符纸都在微微颤动。
洛由一的手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清洁笔尖在离符文仅0.01公分的距离处危险地掠过!他额角瞬间渗出一滴冷汗。
“唐果果!” 他声音尖细紧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说了多少次?!生物降噪阈值!还有你这破喇叭!产生的声波震荡会扰动分子稳定性!对精密物品(指符箓)的磁场防护效能造成不可逆衰减!快关掉!”
唐果果眼皮都没抬,响亮地嚼碎两片薯片,模仿着视频里反派角色的语气:“啧!废物!就你这点胆量还成天惦记着辟邪?人家真豪门里为抢家产都是直接上刀下毒!你这点噪音污染算啥?学学人家!那才叫‘刺激’!刺激懂不懂?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她说着,又抓起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再说了,我这叫提前模拟犯罪现场环境分析…哎我去!弹幕说老三才是幕后黑手?!”
洛由一捂着耳朵,感觉自己的精神防御系统正被廉价狗血剧和番茄味薯片的双重“生化攻击”疯狂蹂躏。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祭出杀手锏(“再吵扣掉下周的零食预算补偿我的精神损失和符箓效能费!”)时,事务所那扇能抗核爆冲击(理论上)的门,被一种极其诡异的节奏敲响了。
笃…笃笃…笃…
声音极其轻微,像是什么坚硬的、非肉质的物体在叩击。三长一短,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谨慎和…疲惫?不,更确切地说,像是某种早已耗尽了情感活力的,冰冷的踟蹰。节奏感极差,敲一下,停顿很久,才试探性地敲第二下。
就连沉迷狗血剧的唐果果都停下了咀嚼,疑惑地眨巴着眼看向门:“谁啊?这么个敲法?敲门还是摩尔斯密码?”
洛由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未知访客!未知!意味着无数不可控因素!潜在细菌源!无法评估的情绪扰动!他几乎是本能地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微型空气检测器瞬间弹出袖口,“嘀”的一声亮起(监控室内瞬时颗粒物数量),便携消毒喷雾(加强型,带除菌除味功能)落入掌心!同时手速飙升,“唰”地一声将桌上一张崭新、独立包装的无菌抽纸覆盖在珍贵的符箓表面!
“访客登记!初次拜访请按国际标准填写健康风险评估电子问卷(二维码在门垫下方第二块瓷砖缝里)!并提供72小时内三甲医院出具的、包含呼吸道病原体九联筛检及肛拭子…呃…不,我是说,基础免疫力五项检测的报告复印件!” 洛由一的声音隔着厚门板传出去,如同电子客服般标准但颤抖。
门外沉默了几秒钟。
随即,一个像是被抽干了所有鲜活气韵的、沙哑、飘忽如冬日残烟的男声幽幽响起:
“……洛侦探?……是洛先生吗?鄙人…钱伯……受人之托……前来请先生赴一场……‘静思雅筑’的追思会……并…厘清一些关于我家老爷…不幸离世真相的疑云……”
静思雅筑?追思会?老爷?不幸离世?!真相的疑云?!
这几个词如同裹着冰碴的毒针,瞬间刺穿了洛由一刚刚构筑起的精神防御屏障!
“死人?!殡仪馆?!追悼会?!”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捏住脖子的尖叫,惊恐万分地看向唐果果,眼神里充满了“快帮我打110找精神病院隔离外界有害信息!”的绝望!
唐果果的眼睛却“蹭”地一下比符箓上的朱砂还亮!她把薯片桶“哐当”一扔,像只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个箭步冲到门边!
“谁?谁死了?静思雅筑?是不是那个‘钱半城’钱如海?!”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不加掩饰的兴奋,“是不是那个传说中抠门到用真金白银铺床板硌得慌又不敢卖钱、坐拥几十亿天天研究怎么长生不老的怪老头?!是不是遗产大战?!是不是谋杀?!说清楚!里面是不是一个亿起步?!”
她一边喊着,一边完全无视洛由一在身后疯狂做“别开门”的手势和喷消毒水净化门把手的动作,猛地扭开了门锁!
门开了。
一股携带着巨大死亡阴影的冷气,混合着浓郁的、劣质白菊、百合混合着某种……强烈人工香薰蜡烛(还是没盖住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混杂福尔马林?)的诡异气味瞬间涌入了事务所!
门口站着一位身着笔挺的、却显得空空荡荡的黑色老式燕尾服的男子。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脸色惨白如同糊了层劣质粉底,眼窝深陷如同两口枯井,眼神空洞得像是被人抠走了灵魂。他整个人如同一具刚从停尸房冷柜里拎出来的、被强行套上人类礼服的标本,带着阴间的寒气。正是钱家管家,钱伯。
他的存在感极其稀薄,却又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气息。手里捏着一个印着家族徽记的黑色信封。
洛由一在看清钱伯的一刹那,心脏骤停半拍,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弹开一大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空气净化器上!他下意识地举起消毒喷雾,如同圣骑士面对地狱恶魔般指向门口:“站住!防御区线外!!!”
“洛先生……我家钱老爷……前日于‘静思雅筑’家中……不幸……仙逝了……”钱伯的声音如同幽魂的叹息,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飘进事务所,“老爷生前…心怀‘升仙’宏愿…斥巨资定制了水晶棺冰柜……以求…科学冻结…待未来重生……”
洛由一听到“仙逝”、“冰柜”、“科学冻结”、“重生”几个词,脸色“唰”地变成比钱伯还要惨白!他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寒气!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超级豪华的、内部冻着一个穿貂皮大衣的老富翁的巨大冰箱!尸体!还是定制尸体冰箱!这简直是洁癖+胆小+恐尸症的地狱三重奏!
“…然而…” 钱伯的语气突然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但不容错辨的、仿佛被压抑到极限的怨毒,“老爷死因…存有蹊跷……绝非单纯的升仙测试意外!…鄙人怀疑……是有人觊觎老爷…永生之机…或…那宏大的、令人垂涎的…亿万家产……暗中……施展了……阴谋毒手!……”
“亿万家产?阴谋毒手?” 这四个字如同自带高亮弹幕,瞬间照亮了唐果果的瞳孔!她自动屏蔽了“冰柜”、“尸体”、“福尔马林”等关键词,眼睛里只剩下金币的闪光!
“废物!” 唐果果一声大吼,如同战争号角!她猛地回身,一把死死抓住了正试图缩进防护系数最高的消毒工具柜(他刚打开的柜门)里的洛由一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将钱伯递过来的黑色委托书拍在了桌面上!无视了洛由一那凄厉如被凌迟的惨叫:“不…放开我!冻肉…细菌…尸臭…NO——!!!”
“签!现在就签!” 唐果果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革命斗士般的狂热,“亿万财产!豪门仇杀!冷冻谋杀!这不比看电视剧刺激一万倍?!这是你废物侦探人生质的飞跃!里程碑!懂不懂!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想想你的账单!你的进口消毒液!你的限量版防护服!你那破符纸要能辟邪,能给你带来一个亿吗?!” 她语速飞快,唾沫星子几乎喷了洛由一一脸(他绝望地闭眼),另一只手已经在摸口袋找笔,完全无视钱伯那死人脸上可能浮现的任何表情。
洛由一感觉自己被拖进了地狱的漩涡中心。手腕被唐果果铁钳般的手抓住,脑海里是巨大冰柜和冻僵富豪的恐怖画面,鼻腔里是钱伯身上飘来的阴间香水味(试图掩盖福尔马林?),耳边是唐果果的“亿万家产洗脑经”…他像个溺水的人,徒劳地扑腾。最终,在唐果果即将使出“锁喉杀”和“不给你买消毒湿巾”的终极威胁下,他颤抖着(隔了三层无菌手套)用一根超细无菌棉签(唐果果强行塞他手里的)的尾端,在那份散发着阴寒和铜臭气的委托书右下角,哆哆嗦嗦、歪歪扭扭地签下了——
“洛……由……一……”
字像是垂死挣扎的蚯蚓爬出来的。
静思雅筑。这座名字听起来宁静致远、充满哲思的欧式大别墅,此刻活像是刚从地狱十八层的冰库深处连地基一起挖出来扔在这片奢华社区里的。
还没完全走近,一股极具冲击力的、混合了以下元素的“豪华灵堂套餐”气味就霸道地钻进了人的鼻腔:廉价的百合花香精(量多到熏死人)、刺鼻的工业白菊合成香气(试图模拟高洁?)、人工檀香蜡烛(劣质货,黑烟袅袅)、隐约散发着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防腐剂微甜(福尔马林混着别的东西?)和……一丝被强行掩盖的、属于富豪生前享用的某种昂贵雪茄的烟丝焦油余味? 这些味道如同有生命般,纠结缠绕,形成一种令人闻之欲呕、精神恍惚的复合型神经毒气。
洛由一刚下出租车(他坚持不坐钱家的“可能载过尸体的”豪车),就被这味道顶得眼前一黑,差点表演一个当场跪地呕吐。他瞬间开启了最强防御模式:双层过滤医用口罩(内嵌活性炭层)!护目镜拉下!新购入的便携“森林级负离子净化器”(像个小型氧气瓶)开到最大档!“嗡”地一声闷响,开始拼命净化身周半米范围内的空气!他手里紧紧攥着那瓶超大容量的“核能除菌祛味喷雾”,如同握着一柄圣剑!
“啧!废物!搞这么大阵仗!别人以为是来拆炸弹的!” 唐果果倒是没事人一样,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别墅门口摆放的两个超大、花圈——白底金字,上面写着“驾鹤西游”、“音容宛在”。她咂咂嘴:“别说,这金子看着挺真的?能抠下来不?”
钱伯如同幽灵般在前面带路,面无表情:“……请…跟我来……”
推开那扇沉重的、雕着复古恶魔头像(钱老爷生前收藏?)的橡木大门,内部景象更是“精彩”。
光线昏暗。巨大的水晶吊灯挂着惨白的布幔,只象征性开了几盏昏黄的壁灯。墙壁上挂满了色彩阴沉、风格诡异的古董油画肖像——男男女女,穿着几个世纪前的华丽服饰,眼神空洞地俯视着下方,仿佛一群沉默的、参加自家聚会般的食尸鬼。客厅中央,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装置赫然在目——
一个长度接近三米、通体闪耀着诡异寒光的巨大物体!线条流畅而冰冷,如同一口特制的、为巨人准备的透明冰棺!此刻正被厚厚的、质地如尸布般的雪白绸缎(上面还绣着暗金色花纹?)严密地覆盖着。只有靠近地面的地方,能看到冰冷的银色底座和几根粗壮的管线连接。毫无疑问,这就是钱如海老爷的“科学重生号”——水晶棺冰柜!里面正睡着他斥巨资“保存未来”的本体!
绸缎上方,端正地摆放着钱老爷生前一张放大的彩色艺术照——笑容灿烂得像朵霸王花,穿着明黄色刺绣唐装,手里捻着一串油亮的佛珠,站在假山流水盆景前。照片上的眼神极具穿透力,甚至带着点恶趣味的审视,直勾勾“盯”着每一个走进来的人。
洛由一感觉自己快窒息了!照片上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成了块被送进观察室的生物切片!他能清晰地“想象”出绸缎下面那冰冷僵硬的躯壳!鼻腔里残留的福尔马林(他坚定地认为有)气味让他胃部疯狂痉挛!他下意识地、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便携净化器,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整个人缩在距离冰棺最远的墙角,背贴着冰冷的画框(上面一个油画的阴沉伯爵正用白眼球“看”着他),呼吸粗重如同破风箱。
冰棺旁环绕着一圈铺着黑丝绒的沙发。上面零散坐着几位宾客。气氛凝重得像结了冰。
文秀芝(钱太太,58岁): 穿着昂贵剪裁的纯黑香奈儿套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戴着巨大的黑超墨镜(镜片黑得能吸光),表情如同戴了石面具,精致的唇紧抿着,看不出悲喜。她翘着腿,手里无意识地捻弄着腕间一串水头极好的绿玉镯(翡翠?),目光偶尔掠过冰柜上的照片,眼神漠然得像在看一件拍卖品。
钱小宝(20岁): 一头张扬的孔雀绿头发在昏暗中格外扎眼。穿着印有巨大骷髅头的黑色卫衣和破洞牛仔裤,屁股下像长了针,不停地扭来扭去。手指疯狂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刷短视频,巨大的外放音乐节奏不时泄露出来(“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看到洛由一全副武装的样子,他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声音响亮:“我靠?cos灭霸来参加追悼会?”
李文斌(李副总,45岁): 深灰色三件套西装笔挺,戴着金丝眼镜。他坐姿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神情略显悲戚。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镜片后的眼角余光,如同精准的探针,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全场所有人(尤其是文秀芝),嘴角偶尔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
陈姨(陈巧珍,55岁): 穿着深紫色的厚棉袄(像个老式暖水袋),头发梳得油亮。怀里抱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方方正正的木头匣子(不知是什么)。她低垂着头,嘴里念念有词(距离太远听不清),手指一直在无意识地搓捻着衣角,显得异常神秘。
钱伯(管家,60岁): 幽灵般站在角落的阴影里,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覆盖着白布的冰棺方向,像一尊哀伤的守墓石像。
没有寒暄,没有低声交谈。空气里只剩下低回的哀乐(单簧管独奏,旋律诡异单调),偶尔夹杂着钱小宝手机游戏的音效和陈姨模糊的念叨。沉重而诡异的气氛,让洛由一觉得连呼吸都带着冰渣。
唐果果倒是很快适应了,她嗅了嗅空气,目光被一旁供桌上堆着的、造型精致的西式糕点和果盘吸引。“嘿!免费点心!”她小声对洛由一说了一句,眼睛放光,趁人不注意(主要是管家没看她),像个小耗子般蹿过去,精准地顺走了一个顶着一大坨奶油玫瑰花的黑森林蛋糕切件和两个看起来就贵的大樱桃。躲回角落,啊呜就是一大口,奶油糊了半嘴:“嗯…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凉飕飕的…”
洛由一看着她沾着奶油、嘴角还带着疑似果酱(他担心是祭祀用的特制“防腐”酱)的嘴,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终于,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梳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的律师(胸口别着一个电子名牌:冯大状)走到冰棺旁的小讲台前,清了清嗓子:“各位,请肃静。鄙人受钱如海先生委托,在此宣布其最后遗嘱……”
房间内仅存的一丝杂音(包括钱小宝的游戏声)也消失了。连陈姨都不再念叨。所有目光(除了墨镜后的文秀芝)都聚焦在冯律师和他手里那个薄薄的(可能是电子)文件夹上。遗嘱内容随着冯律师清晰但毫无感情的声音流淌出来:
钱小宝: 每月获得与本市居民平均消费水平相当的“基础生活费”(律师念出一个低得令人发指的数字),由文秀芝女士监管支付。名下信用卡、跑车使用权即刻收回。
文秀芝: 获得钱先生珍藏全套“福禄寿喜”高冰种满绿翡翠首饰一套(估价数千万),及静思雅筑别墅终生居住权(仅限其本人)。
李文斌: 出任钱氏公益基金会主席(监管钱家95%以上资产成立的、用于“推动前沿生命科学研究”的基金会),基金会资金使用需严格遵循钱先生遗嘱附录第17-39条细则(约两百项)……
陈巧珍: 获赠现金一千万元整,及钱如海先生所有“养生保健用品”(包括其毕生研究收集的秘方、药材、未完成品)的所有权、经营权。
钱伯: 获得…一张特制的、据说是钱老爷亲手签名的“终身管家荣誉证书”,及“在基金会与别墅需要时无偿提供义务服务”的荣誉资格。
遗嘱读完,全场死寂!比哀乐声响起前还要死寂!
三秒钟后——
“卧槽!!!”钱小宝第一个爆发,他把手机狠狠砸在昂贵的地毯上(屏幕稀碎),猛地蹦起来,指着冰棺的方向,脸涨成了猪肝色,唾沫星子四溅:“老头子你疯了吧!死了还坑儿子?!一个月那点钱够我加次油吗?!跑车都他妈给我收了?!CNM!”
文秀芝缓缓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看着冯律师手中的文件夹,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刻薄的弧度,冷笑一声:“哼……”
李文斌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悲戚,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过锐利的光芒,他身体微微前倾,看向冯律师:“冯律师,基金会的细则……能否现在……”
陈姨抱着她的红木匣子,脸上的神秘变成了愕然,随即又深深叹了口气,仿佛早就料到般,低下了头。
钱伯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空洞的眼神仿佛更黯淡了一分,像快熄灭的残烛。
空气里充满浓得化不开的怨气、怒气和一股阴谋得逞般的冰冷窃喜(来自李文斌?)!钱老爷人虽走了,但这遗嘱简直就是往火药桶里丢了根点燃的引线!所有人各怀鬼胎,目光交错碰撞,几乎要擦出火星!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吱嘎——!!!
一声极其刺耳、仿佛朽木断裂又像金属摩擦的怪响,猛地从客厅最深处那个挂着厚重窗帘的角落传来!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目光唰地聚焦过去!
发出声音的,正是那尊被洛由一用来当靠山/净化器支架的巨大、布满华丽雕刻的——落地式古董座钟!它顶上那个手持镰刀的镀金死神雕像,此刻似乎在……微微晃动?!
紧接着——
嗡——咔哒!滋啦——!
一连串怪异的声音紧随那吱嘎声之后!清晰无误地来自房间中央!来自——那口被白布覆盖的巨大水晶冰棺?!
只见那覆盖冰棺的白布,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凸起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猛地拱动挣扎?!
同一时间,冰棺控制面板上那一排幽蓝色小指示灯,如同受到惊吓般疯狂闪烁起来!红光绿光交替乱闪!甚至发出“滋滋”的、如同短路般的电流异响!
“!!!”
死寂!比宇宙黑洞还深的死寂!
连愤怒的钱小宝都张着嘴忘了骂娘!文秀芝脸上的冷笑僵住!李文斌眼镜滑到鼻梁下!陈姨猛地抬起头,抱紧匣子,双眼圆睁!钱伯麻木的死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混合着惊骇和……一丝期待?!
寂静持续了大概三秒钟。三秒钟如同三年般漫长。
“嘶……额……啊……”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从冰层深处传来的气若游丝的…呻吟?仿佛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怨念,幽幽地、若有若无地……飘荡出来……
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地从那白布覆盖的冰棺里传出来!
这声音如同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瞬间引爆了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诈——诈尸了啊啊啊啊啊!!!!!!!!!!!!!!”
钱小宝第一个歇斯底里地惨叫出来,破音的尖啸冲破屋顶!他像是被鬼上了身,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一米多高!手脚并用,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朝着离冰棺最远的、摆放供品的桌子底下钻去!踢翻了两个花圈!带倒了一片摆着新鲜水果和凉飕飕(唐果果鉴定)糕点的盘子!苹果滚落,蛋糕飞溅!
文秀芝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尖叫!再顾不上翡翠首饰的仪态,失手将昂贵的包包丢在地上,本能地向后猛退!结果高跟鞋踩到了李文斌锃亮的皮鞋!两人惊呼着差点一起摔倒!
李文斌脸都绿了!眼镜歪斜,他几乎是失态地指着冰棺:“不…不可能!机器!是机器故障!冷静!”
“老爷显灵!老爷感应冤屈了啊!要惩罚…惩罚…!”陈姨抱着匣子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尖利无比!她踉跄着就想扑向冰棺!
“老爷!老爷!是您吗?!!”钱伯如同被注入强心剂,嘶哑绝望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他不管不顾,如同扑向神迹的信徒,猛地朝着还在闪烁红光绿光的控制面板扑去!试图去掀开那还在微微颤动的白布!
“辟邪!驱鬼!杀毒!!!离我远点!!!!”洛由一发出了本世纪最高分贝的、混合着极致恐惧、洁癖爆发和被“冻尸怨灵攻击”三重崩溃的尖利嘶嚎!他的精神彻底断片!身体如同安装了弹簧,以爆炸般的速度从墙角弹射出去!但极度恐惧下方向感全无,没跑向门口,反而一头撞向了正疯狂闪烁异彩的水晶冰柜控制面板!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唯一能想到的自保措施就是——
“呲呲呲呲呲呲呲呲——!!!!!!!!!!!”
最大号消毒喷雾,饱和式无差别喷射!目标——整台灵异水晶棺!目标——疯狂扑过去的管家钱伯!目标——冰棺上那张笑容灿烂的照片!目标——空中飞溅的蛋糕渣!目标——所有被污染的空气分子!
浓密的、带着强烈人工柠檬气味的消毒浓雾如同失控的消防水管,瞬间将钱伯罩了进去!同时糊满了冰棺华丽的外壳和控制面板!白布被打湿了大片!控制面板上的红绿灯在雾气中疯狂闪烁,如同恶魔诡异的眼睛!
场面彻底失控!
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撞倒器物的哐当声!陈姨的喃喃声!钱伯在消毒雾中的咳嗽声!洛由一自己破音的嚎叫声!唐果果躲在一张翻倒的沙发后惊恐又兴奋的大喊:“我靠!直播翻车!不!直播诈尸啦!!”的尖叫声!以及消毒喷雾持续猛喷的“呲呲”声……混合着低沉诡异催魂的哀乐声!
如同地狱的厨房被打翻!
就在这混乱与惊恐达到顶点的末日时刻——
“砰——!!!”
静思雅筑那扇沉重的大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猛地从外面被一脚踹开!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一个高大魁梧、如同魔神降世般的身影逆着门外刺目的日光,出现在门框之中!他的肩膀几乎塞满整个门洞!深蓝色的制服,肩章闪烁冷光,一张国字脸上此刻笼罩着足以冻结岩浆的暴怒寒霜!浓眉下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扫过屋内这狼藉一片、堪比邪教祭祀现场的混乱景象——钻在供桌下屁股朝外的绿毛少爷、差点抱在一起的贵妇和眼镜男、抱着匣子抖得像帕金森的神婆、在消毒液浓雾里咳嗽得弯了腰的老管家、缩在沙发后一脸兴奋举着手机疑似拍照的少女、以及那个如同开了自爆模式的、穿着全套防护服手舞足蹈对着冰柜和照片疯狂喷洒消毒液的…“主角”!
市刑侦支队队长,马大河!带着法医和小陈警员,终于赶到了这个即将爆炸的灵异漩涡中心!
他的胸腔起伏着,喉间发出一声低沉、压抑、却如同闷雷碾过天边的、蕴含了无尽怒火与鄙夷的咆哮: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
这声怒吼如同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噪音和混乱!大厅里除了还在尽职喷着雾气的净化器嗡嗡声,以及……那消毒喷雾罐还在惯性“呲…”的微弱尾声,一片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惊恐地聚焦到门口那个散发着“绝对止杀”气场的男人身上。
马大河那淬了冰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动作僵住、手里捏着还在“呲呲”滴着消毒液的喷嘴、防护目镜上糊满水珠、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的鹌鹑般的洛由一身上。
他的嘴角向下弯出一个极其刻薄、充满无尽鄙夷的弧度,声音冰冷得能将整个灵堂瞬间降至绝对零度:
“呵!洛大侦探?!你是负责来验尸的,还是负责来这里给我搞熏香消毒表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