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河那句刻薄的“唾液样本”如同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在洛由一那点可怜的尊严上,也瞬间冻结了房间里的所有杂音。
洛由一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瓶万恶的喷雾罐,胸口的风衣布料正印着一个由消毒水渲染开的、深色的、边缘扩散的湿迹,狼狈得像一幅行走的“事故现场”。他能感觉到张大爷喷溅出的唾沫星子和消毒水混合后正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息,粘在皮肤和衣料上,带来一阵阵幻觉般的刺痒。李春芳奶奶端着饼干碗的手停在半空,看看脸色铁青的马大河,又看看洛由一,茫然又无措。刘阿姨满脸写着“我就知道会这样”。只有唐果果,在短暂的惊愕后,肩膀开始可疑地抖动起来,用力憋着笑,脸涨得通红。
“马…马警官…” 洛由一试图辩解,但声音被闷在口罩里,又小又虚,“是…是意外…应激反应…” 他试图擦拭胸前的湿痕,但那动作更像是无意识的抓挠,让湿迹进一步扩大了。
“应激反应?” 马大河大步跨进房间,那股强大的气场瞬间将本就狭小的空间压缩到了极致。他根本没看洛由一的解释,铁钳般的大手直接抓住洛由一的手臂(隔着手套和厚厚风衣也能感受到惊人的握力),将他粗暴地往旁边一拽,同时眼神严厉地扫视房间,“意外?我看你是故意破坏现场!从现在起,你!靠墙站好!再敢掏你那破瓶子对着空气或者人乱喷,我就帮你把它塞你嗓子里消毒!小陈!”
门外的小年轻警员赶紧答应着跑进来:“在!马队!”
“封锁房间!外围警戒!除了医护人员和这间房的住客(张大爷和李奶奶),无关人员清出去!” 他嫌恶地瞥了一眼还在挣扎着想摆脱他钳制、又怕碰到他袖口的洛由一,猛地撒开手,“包括这个‘消毒液专家’!” 最后一个字眼咬得格外重。
刘阿姨和唐果果识相地退到了门外走廊。洛由一被马大河那一眼看得遍体生寒,加上手臂上残留的力度和混合着汗水、烟草、灰尘(马大河身上带来的)的陌生气味刺激,几乎是连滚爬地挪到墙角,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他的护目镜片上蒙了一层白雾(自己的哈气和冷汗),让他看马大河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一头愤怒的黑熊。他唯一能做的小动作,就是紧紧攥着口袋里备用的两片独立包装消毒湿巾。
马大河不再管他,沉着脸开始调查。他动作利落,目标明确。先是对着惊魂未定的张大爷(语气稍微柔和一丝丝):“老人家,先别急。我叫马大河,警察。仔细想想,昨天睡觉前,假牙是放在床头柜的杯子里?杯子什么样子?旁边还有什么东西?您最后一次看到是什么时候?睡觉后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声音?”
张大爷情绪激动,又受了惊吓,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金牙”、“割嘴”、“贼”、“没了”、“老伴儿显灵”之类的话。马大河眉头紧锁,耐着性子引导询问。
然后他转向李春芳奶奶,眼神锐利:“李奶奶,您和老伴(指张大爷)住一个房间?方便说说您昨晚的行动和今早发现的情况吗?” 他的问题很直接,不带感情色彩,只关注事实和时间线。
李奶奶显然对警察有些敬畏,放下饼干碗,搓着手,声音放低了许多,把昨晚张大爷如何生气不让她洗碗(假牙水杯)、自己如何劝说他假牙太旧去镶新牙省钱、今早如何发现他干瘪着嘴急得团团转、如何发现假牙不见的过程又说了一遍。和之前一样,她的语气里对于假牙丢失,似乎并没有张大爷那种痛心疾首,甚至隐隐透露着一种“省事了”的微妙轻松感,虽然她努力掩饰着。
“假牙太旧?劝他换新?”马大河捕捉到了关键点,锐利的目光扫过床头柜,又落到李奶奶保养得很好的手上,“他有在认真考虑换新牙吗?”他指着床头柜上一个崭新、包装还没拆开的假牙粘合剂(俗称“假牙胶”)盒子,“这新买的?还没用?”
李奶奶眼神明显躲闪了一下,含糊应道:“啊…那个…是帮别人买的…还没送过去…老爷子他不肯用粘的…嫌麻烦…”
马大河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他转向被封锁的床头柜区域。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柜面、水杯原先摆放的位置、擦拭痕迹,甚至是地板缝隙。他蹲下身,戴上手套,用镊子仔细从柜面木纹理里刮出了一点极其微小的金属碎屑——在灯光下隐隐泛着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寻常的金黄色光泽。他小心地将这点“黄金粉尘”放进专用证物袋。
洛由一缩在墙角,被马大河专业且气场十足的调查流程压迫得喘不过气。这种深入骨髓的憋屈感,竟奇异地压过了对环境的恶心和手指的幻痒。看着马大河精准找出线索,尤其是那点疑似金的碎屑,洛由一心里五味杂陈。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小丑,一个被扫地出门的看客。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敬老院的一个工作人员探头进来:“马警官,监控室那边调出来昨天三楼走廊和楼门入口晚上的录像了,王主管请您过去确认一下?”
马大河站起身,对张大爷和李奶奶点点头:“我会尽快查明。您二老休息一下。” 他目光冰冷地掠过墙角缩成一团的洛由一,毫无温度地说道:“你,老实待着!小陈,看着他!” 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的气氛在马大河走后,有了一丝微妙的松动。张大爷筋疲力尽地靠在床头,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哼哼着缺牙特有的漏风声。李奶奶重新端起那碗饼干,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向洛由一的方向:“小同志,真…真不吃点?压压惊?”
“不不不!”洛由一像被蛇咬了一样,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身体几乎要嵌进墙里,“谢谢好意!绝不饿!”
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牙科炼狱”!小陈警官虽然年轻,但很尽职,就站在门口不远不近地守着,确保他不会乱跑或者喷消毒水。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张大爷细微的哼哼声和李奶奶掰开饼干包装的塑料声。
唐果果这时不知从哪里又溜达了回来(可能在外头听完了墙角),凑近门框,好奇地探头探脑。她看看垂头丧气的洛由一,又看看疲惫的老人,再看看门神一样的小陈,突然觉得无聊,掏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音量调得很小。
手机的音响里突然传出一声极其魔性、带着浓浓乡土气息的老人合成音效:“哎哟喂!老伙计们乐啥呢?牙都笑掉喽——!”
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
背靠着墙的洛由一,目光下意识地滑过张大爷放在枕边的老款翻盖手机。手机很旧了,保护壳边缘都磨得发白。就在那小小的、蒙着灰尘的屏幕顶端(靠近翻盖铰链的地方),似乎粘着一点极其不显眼的、和床头柜灰尘不同的、颜色更深的…碎屑?像是一种深褐色的…某种植物纤维碎末?像极了…他曾在猫窝里见过的那种廉价干草垫材的碎屑?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刚好捕捉到李春芳奶奶正按亮手机屏幕检查时间。亮起的锁屏屏保,赫然是一张她和张大爷的合影——背景阳光明媚,张大爷咧着嘴笑,那副闪亮的、带着标志性小黄金点的假牙清晰可见。照片上的张大爷,眼神炯炯有神,笑容爽朗,和李奶奶依偎在一起,显得精神矍铄。李奶奶看着照片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怀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咔嚓!
一个极其微弱、几乎只存在于洛由一内心的声音响起。
唐果果那声魔性的“牙都笑掉喽”…
床头柜上提取的疑似金屑…
张大爷手机壳边缘的干草纤维碎屑…
李奶奶手机屏保照片上张大爷带着假牙的爽朗笑容…
李奶奶那句无意识的“省得他嚼骨头弄脏床单还费牙”、她对假牙粘合剂含糊的解释、以及她看到假牙丢失时那隐隐的放松感…
张大爷对老伴儿“显灵”的恐惧中,夹杂着的那么一点点微妙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亏欠感?
所有的碎片,在唐果果那句无心的、极具画面感的“牙都笑掉喽!”的强力催化下,在洛由一被洁癖逼到极度敏感以至于能看清纤尘的视野聚焦下,突然咔嚓一声,强行嵌合在一起!一个极其荒唐、却又似乎最能解释所有矛盾细节的念头,如同暗夜里划破天空的闪电,猛地照亮了他混乱的大脑!
“等…等等!” 洛由一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猛地从墙角弹直了身体,连带着护目镜都歪了一下,“不是!不是贼!也不是显灵!” 他呼吸急促,脑子里的思路像脱缰野马般狂奔,他甚至没完全想清楚动机和操作手法,但那个核心结论——李春芳奶奶!一定和她有关!而且张大爷可能知道内情?!不对!张大爷昨晚很生气不让李奶奶洗碗(水杯)?护工说假牙要收好他偏放眼皮底下?屏保照片…手机壳碎屑…
然而,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没头没脑的叫喊,瞬间打破了房间脆弱的平静!
“咳咳咳!” 刚平静一点的张大爷被吓得猛咳起来,指着洛由一,更加坚信昨晚“割嘴”的贼就是这个行为怪异的家伙:“看!他!就是他!他承认了!他有喷雾!要割我的嘴!!”
李奶奶也被惊得手一抖,饼干碗差点掉地上,看着洛由一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似乎想离他远点。
守在门口的小陈警官一脸警惕,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警械带:“洛先生!冷静!站好!”
走廊上正经过的几个来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听到动静,瞬间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哎呀!怎么回事?”
“咋又吵吵起来?”
“是不是抓住偷金牙的贼了?我看那小伙子(指洛由一)穿得就不像好人!跟个防毒面具成精似的!”
“李奶奶脸都吓白了!”
“废物!你瞎嚷嚷啥!” 唐果果赶紧冲进来想拽住洛由一,“又犯什么病了?!嫌马阎王回来骂得不够狠?!”
混乱!
一片混乱!
洛由一被小陈警告性的眼神钉在原地,被唐果果拉扯着袖子,耳边是张大爷惊恐的指控和李奶奶的惊疑,外面是老头老太太的议论纷纷。他脑子里那个电光石火的结论还没组织成语言,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堵在了喉咙里,噎得他喘不过气。他能感觉到那点宝贵的、脆弱的推理火花,正在这片名为“老年人关爱中心”的复杂现实泥潭里迅速熄灭…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一切的糟糕,走廊尽头传来了马大河那熟悉的、沉重的脚步声。他回来了。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骚动,脚步又快又重。
“都在干什么?!” 人未到,充满绝对压制力的怒吼声已经如同寒流般席卷了整条走廊。议论声戛然而止。围观的老人们像受惊的鸟群般飞快散开。
马大河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出现在门口,仿佛刚从北极冰川考察回来,带着冰封千里的冷冽杀气。他的眼神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混乱中心的洛由一。
“洛!由!一!” 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迸裂出来,“我一分钟不看着你,你就要翻天了是不是?!你是查案来了还是给我添堵来了?!当敬老院是垃圾堆让你又翻又吵?!”
他几步跨到洛由一面前,巨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了瑟瑟发抖的“废物侦探”。马大河的目光扫过脸色惨白还在指控洛由一的张大爷,看看惊魂未定、护着饼干碗的李奶奶,最后定格在洛由一那张藏在护目镜和口罩下的、写满惊恐和百口莫辩的脸上。
“扰乱调查秩序!惊吓当事人!” 马大河的声音低沉危险,带着喷薄欲出的怒火,“你最好给我一个不把你扔出去的理由!否则就凭你刚才对着证物(他指指床头柜上那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点金色碎屑)方向蠢蠢欲动的样子,我就有理由怀疑你是想破坏它!告诉我!你刚才鬼叫什么?!”
洛由一被马大河的气势压得几乎站立不稳,他能感觉到自己指尖冰凉,后背瞬间浸透了冷汗。他张了张嘴,想说他看到了干草纤维、想到了照片、觉得李奶奶有动机…但所有线索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混乱下搅成了一锅粥,变得语无伦次:“我…那个…手机壳…照片…牙会笑…金屑…粘合剂她…显灵是假…” 话语破碎得不成样子。
“马队,”守在门口的小陈警官尽职地补充报告,“洛先生刚喊了句‘不是贼也不是显灵’,然后张大爷就…”
“不是贼?也不是显灵?”马大河重复着,黑如锅底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度荒谬的冷笑,他根本不在意洛由一后面那些破碎的音节,“呵!监控录像清清楚楚!昨晚整个楼层走廊、包括楼门入口,从十点锁门到今早六点开门,只有两位负责楼层夜间清洁的保洁阿姨出入打扫过两次!间隔时间不到十分钟!期间只有几个老人起来上厕所,全程没有任何可疑外来人员靠近过307房间!连个耗子都没钻进来!”
马大河嫌恶地一挥手,彻底将洛由一那点可怜的、还未出口的“灵感”碾碎:“我看你才是那个最大的疑点!查不了案子就只会瞎捣乱!跟看监控都得翻垃圾桶一个样!给我滚到楼下去待着!再让我看见你上三楼,小心我……”
后面威胁的话没出口,但那根指向门口方向的手指,已经如同判官的法槌,给洛由一的探案之路判了死刑。
洛由一失魂落魄地被唐果果和小陈半拉半拽地带出了房间,身后是张大爷虚弱但愤怒的“他就是贼!”的控诉,以及马大河那压抑着暴躁向张大爷和李奶奶解释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就像被风暴卷到岸上的死鱼,除了被唾弃和晾干,毫无价值。
被带到一楼的休息区时,洛由一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双手捂着脸(隔着几层布料),肩膀不自觉地抖动。是愤怒?是恐惧?是巨大的委屈?
唐果果第一次有点于心不忍,破天荒地没吐槽他,只是塞给他一张新拆封的、独立包装的消毒湿巾(她自己书包里常备),小声嘟囔:“擦擦脸吧废物…瞧你那怂样…”
洛由一茫然地接过,冰凉湿润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幸灾乐祸和八卦:
“啧啧,307那个犟老头?活该!” 说话的是个穿着蓝色保洁服、身材微胖、提着水桶和拖把准备去搞卫生的中年女人——三楼夜班的保洁员之一,王阿姨。她显然目睹了部分混乱,以为洛由一也是被老爷子骂哭(累的)的家属。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我早看透了”的表情:
“整天嚷嚷他那副破牙!金不金的不知道,但嘴巴是真硬!对谁都不客气!特别是他老伴!老骂人家管得多!还非要把假牙搁床头?说了多少次不卫生!还老啃硬东西磨坏了再哭!看看!真丢了吧?依我看啊,就该让那个‘金疙瘩’消失了才好!省得他折腾人!…喂!那边别乱扔垃圾!” 她后半句突然拔高音量,对着远处一个要丢烟头的老爷子吼了一声,然后提着水桶走远了,留下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浓烈工业漂白剂型)。
洛由一捏着那片还没撕开的消毒湿巾,愣愣地看着保洁王阿姨扭动的背影,鼻腔里残留着她那桶强力漂白消毒水的冲鼻气味。突然,唐果果那句模仿的“牙都笑掉喽”的魔性语音,如同老式留声机卡带的怪响,再次“滋啦”一声,极其不合时宜地在他耳边炸开!
“牙都笑掉喽…”
“李奶奶的手机屏保照片…”
“张大爷手机壳边上的干草碎屑?!”
“保洁刚说的…他老啃硬东西?!”
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具体的操作场景,在这刺鼻消毒水味的强烈刺激和王阿姨那恶狠狠的“金疙瘩消失了才好”的诅咒催化下,疯狂地在洛由一被挤占了太多恐惧和委屈空间的脑子里,开疆拓土!
“啪!”洛由一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他顾不上还在旁边瞌睡(负责看管他别乱跑)的小陈警官和旁边打瞌睡的老爷爷投来的惊讶目光。
“手机!碎片!照片!啃骨头!” 他喃喃自语,语速飞快,“干草…金屑…显灵是假…粘合剂还没拆?!还有…保洁阿姨昨晚进来过!两次!间隔不到十分钟?!”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惊骇和急切,“对了!她们说用漂白消毒水?!那味道…能掩盖!!!”
“哎哟喂!”那位被噪音惊醒的老爷爷被洛由一突然神经质的样子吓一跳,捂住了心脏。
小陈也警惕地站起来:“洛先生!冷静!坐下!”
但洛由一的眼睛透过蒙着白汽的护目镜片,亮得吓人!保洁王阿姨那个“金疙瘩消失了才好”的诅咒、她身上浓烈的消毒水味、加上唐果果那句“牙都笑掉喽”、还有马大河那盘“没有外人只有保洁”的监控录像……
如同被强行拼凑的图块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咔嚓!成型!
洛由一猛地转身,双手抓住小陈警官的胳膊,隔着厚风衣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的激动:“陈警官!麻烦您立刻告诉马警官!李奶奶和王阿姨都要查!特别是李奶奶!必须查看她的口袋、柜子和那盒没用过的新粘牙胶!那点干草碎屑是‘麦秆’做的临时假牙固定器的残留物!金屑是固定器被她掰开时崩出来的!她们在演戏!张大爷床头杯里根本没牙!” 他越说越激动,音量几乎是在吼,完全忘了这里是养老院的休息区。
“啊?!” 小陈警官被他抓得胳膊疼,也完全被这番信息量巨大的、如同悬疑剧高潮台词般的指控弄懵了,“麦秆…粘牙胶…演戏…假牙?”
旁边那位老爷爷捂着心脏,被洛由一最后那句“根本没牙”吓得连连咳嗽:“我的妈呀…真的显灵了?牙凭空消失了??”
楼道上下来打水的几个护工听到动静,纷纷侧目。
一片哗然。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峰的时刻,马大河如同一尊移动的黑铁雕像,再次出现在楼梯口。他显然是处理完楼上骚动下来逮人的,整张脸散发着比北极还冰冷的气息。他阴沉的眼神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剜向还在抓着小陈嚷嚷“麦秆”、“金屑”、“没牙”的洛由一。
“洛由一!”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充满消毒水味的养老院上空炸响!
“你当我这敬老院是你家的疯人院吗?!查案靠嘴炮?!看监控都翻垃圾?!” 马大河的大步迈得咚咚作响,每一步都像是在洛由一崩塌的理智边缘猛踹,“给我闭嘴!收拾好你那套‘麦秆粘牙’的鬼话!滚回你的消毒水王国去演闹剧!这里——不需要神棍!”
巨大的声浪混合着老人惊呼、咳嗽、以及小陈试图解释的“马队他说…”的声音,彻底将洛由一那点刚刚拼凑出来的、可能无限接近真相的闪光碎片,无情地践踏、碾压成了粉末。洛由一只觉得眼前一黑,巨大的屈辱感和被彻底否定的绝望感如同铁闸般轰然落下,将他死死拍倒在地狱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