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豪华浴室里凝固成了一块巨大的、沾满呕吐物的果冻。
洛由一弯着腰，厚重的防护面罩下沿还滴答着他自己新鲜的“生命馈赠”，阵阵压抑不住的干呕声像是破风箱最后的哀鸣。王老板石化在原地，睡衣撕裂的裂缝如同他的世界观一般惨烈敞开，那片白花花的胸毛和油腻肥肉在湿气中微微颤动，混合着浴巾上那摊黄绿交加、散发着浓郁酸腐气息的抽象派作品，构成了一幅冲击力拉满的荒诞末日油画。
“我——的——极——品——埃——及——棉——！！！！” 王老板终于从灵魂冻结状态解封，爆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声音震得浴缸壁上未干的水珠簌簌滑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被玷污的浴巾，仿佛看到了毕生收藏被烧毁，肥硕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弯腰呕得浑身抽搐的洛由一，从牙缝里挤出控诉：“你……你赔！五十万！这条限……限量版联名……呃！” 话音未落，巨大的视觉和气味刺激让他自己也开始反胃，强行用手捂住了嘴。
“呕……唔……” 防护服里的洛由一听到“五十万”这个数字，胃部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反冲！
唐果果及时打破了这恶心的僵局。她一个箭步冲到洛由一旁边，不是搀扶，而是迅雷不及掩耳地从他防护服腰间特制的工具袋里——抽走了那支大功率便携紫外探照灯！
“赔你个头！王胖子！看这里！” 唐果果大喊一声，没等任何人反应，啪地一下按下了开关！
一道冰冷到刺骨的强烈蓝色光柱，如同一柄利剑，瞬间撕裂了浴室里氤氲浑浊的水汽！精准地照射在浴缸边沿那堆惹事的、暗金发黑的糊状残留物上！
“滋……”
微弱的、仿佛电流通过的声音响起！
在紫外线光的照射下，那堆原本毫不起眼的糊状物，竟然肉眼可见地反射出一些极其细微、如同碎钻般的光点？！
“卧槽！！！！” 王老板的惊呼瞬间变调，从心疼浴巾转为了极致的恐惧，“发……发光了！！水鬼留下的妖渣显形了？！大师！大师快收了它！！”
连还在干呕的洛由一，防护面罩下的眼睛都被那异常的碎光闪了一下！洁癖退散，侦探本能强行上线！他猛地直起身（引发新一轮头晕），隔着面罩死死盯住那反光点。那不是整体发光，而是其中某些微小的金属或矿物质碎屑在反射紫外线！
“取样！！” 洛由一的声音闷闷地、沙哑地吼出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用那双粗笨得如同米其林轮胎人的厚硅胶手套，极其笨拙、却又无比精准地探向特制手套指尖自带的微型刮勺！
就在这时——
“让开！都给我让开！警察！”
一声极具穿透力、如同破冰船撞碎浮冰的低沉怒吼，猛地从门口砸了进来！伴随着一串沉重、急促的脚步声！
马大河如同天神降世（披着煞气）般出现在门口！高大魁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门框！他穿着便服，但肩宽背厚的阴影自带制式警服的效果。那张国字脸上，浓眉紧锁，眼神扫过混乱现场：弯腰穿着宇航服的洛由一、只穿条破睡衣指着浴缸鬼哭狼嚎的王老板、举着紫外灯一脸“看我厉不厉害”的唐果果、以及……浴缸边那滩粘着呕吐物的高级浴巾……马大河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被更加浓重的黑云覆盖！太阳穴边的青筋如同地龙般跳动起来！
“又是你？！！！！” 马大河的声音低吼着，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口，直指正努力伸出笨拙硅胶手去刮糊状物的洛由一，“洛由一！你是属扫把星的还是专业污染源的？！报案人打电话喊救命说遇袭！结果我赶到现场就看到你在这儿给我演‘太空战士勇闯垃圾堆’？！还附赠生化呕吐攻击？！” 他几步跨到浴缸边，嫌恶地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摊呕吐浴巾的边缘（上面几粒未消化的燕麦片粘在了他崭新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尖上！），随即发出更加暴怒的低吼：“洛由一！！！你他妈对着证物现场拉喷射？！！”
“我…呃…取样…证物…” 洛由一的声音在防护服里被闷得走了音，还带着呕吐后的虚弱感。他那只硅胶刮勺已经艰难地刮下了一小点泛着紫外线星点光亮的糊状物，正试图将其塞进腰间的无菌证物袋里。动作笨拙得像刚装上机械臂的熊猫。
“取样？！取你个大头鬼！”马大河彻底炸了，巨大的怒气裹挟着浴室里混合着呕吐物的热气扑面而来，“把你身上这层破塑料袋子给我扒了！现在！立刻！马上！不然我当你扰乱现场、故意污染、非法拘禁（指把自己关在防护服里！）三罪并罚！” 他几乎咆哮着，巨大的声浪在封闭的浴室里嗡嗡回响，震得水龙头都在瑟瑟发抖。
“防护是……标准……” 洛由一还想挣扎。
“标准个屁！我看你这身就是个移动污染源！比那什么‘水鬼’还可疑一万倍！”马大河怒不可遏，目光如电射向王老板，“王百万！你！去把这宇航员外面那层皮给我剥了！再敢裹着，我连你一起铐走！”
王老板被马大河的威势吓懵了，下意识就要上前扒洛由一的“皮”，但一靠近就看到防护服上可疑的残留呕吐喷射点，又看到洛由一防护面罩后那双因为恐惧（被扒衣+污染）而瞪圆的眼睛……吓得他缩了回来。
就在这僵持的千钧一发之际！
唐果果贼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手里举着的紫外灯猛地一晃！
刺目的蓝光无意间扫过浴缸内壁水线附近一个凸起的金色出水口装饰盖（做成小青蛙张嘴造型）！
只见那个青蛙嘴里，似乎……卡着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唐果果猛地一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洛由一在巨大的压力和求生欲驱使下，动作竟然快了0.1秒！他那只带着硅胶刮勺的笨手，猛地改变方向，不是塞证物袋，而是直接朝着青蛙嘴里的可疑物——伸了过去！精准地一抠！
一个小巧的、圆滚滚的、明黄色的橡胶小鸭子被他用刮勺尖（像个巨大的手术钳）夹了出来！
然而，就在小鸭子离开青蛙嘴里水道的瞬间！
“吱——————————！”
一声极其尖锐、凄厉、带着绝望情绪的电子哨音，毫无预兆地、划破了浴室里所有嘈杂的声音！
那声音简直像一百只老鼠被同时踩爆了尾巴！又像是烧开的高压锅汽笛炸裂！瞬间穿刺耳膜，直刺大脑！
“啊啊啊！” 王老板第一个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唐果果手里的紫外灯“哐当”掉在地上（灯没摔坏，光柱乱晃）。连马大河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尖锐声音震得虎躯一震！眉头拧得死紧！
洛由一更是首当其冲！他那只夹着小鸭子的硅胶刮勺手距离自己防护面罩的送气口不到十公分！尖啸如同无数钢针直接扎进面罩下的耳朵！巨大的声波冲击让他本就因呕吐和惊吓而虚弱的神经彻底崩溃！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眼前瞬间被无数闪烁的黑白雪花点占据！紧握刮勺的手如同被强电流击中，猛地一哆嗦！
“啪嗒！”
那只发出恐怖尖叫的明黄色小鸭子，被彻底吓傻的洛由一条件反射地……扔了出去！
目标：正蹲在地上痛苦抱头的王老板方向！
飞行轨迹：完美弧形！
落点：王老板那条撕裂睡衣裂缝中、若隐若现的、湿漉漉、油亮亮、卷曲浓密的——
胸毛丛林中心！
如同精准的空投炸弹！
“唔！！！？”
王老板只感觉自己胸口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狠狠砸中，紧接着，那恐怖到能逼疯人的尖锐哨音瞬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阻隔了一部分！变成了“吱唔……吱吱……唔唔……”的沉闷尖叫！声音来源……似乎就在自己怀里？ 他惊愕地低头，正对上那只卡在他浓密胸毛和油腻皮肉之间、正在疯狂颤抖振动的……尖叫鸭子！
物理位置+胸毛吸音双重作用！
鸭子尖叫瞬间变成了立体环绕、极其诡异的闷响声波鼓点！
“唔唔唔！！！唔——！！！”
一声更加惨烈、惊恐到极点的男人尖叫从王老板喉咙深处炸开！他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了一般，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胸口！想把那“索命魔音”扯出来！肥硕的手掌在油腻胸肉和卷曲毛发间拍得啪啪作响！湿漉漉的睡衣裂缝被撕得更大！白肉翻滚！胸毛狂舞！鸭子被他拍得深深陷入脂肪堆里，尖叫闷响变成了胸腔共鸣般的“嗡嗡”震动声！
场面瞬间炸锅！
“鬼！鬼鸭！！钻胸里了！救命啊啊啊！” 王老板一边疯狂拍胸一边哭喊！
鸭子疯狂尖叫！
唐果果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惊天爆笑，一边笑一边满地找掉落的紫外灯：“哈哈哈哈！胸毛！鸭子钻胸毛了！！王胖子的胸音功！哈哈哈哈哈哈！！”
洛由一站在浴缸边，防护面罩下的脸比被涂了颜料还精彩。精神刺激远超阈值，连呕吐反射都暂时停止，整个人如同断了电的机器人，僵硬在原地，只有防护服下的身体还在随着嗡嗡的胸音震动轻微摇晃。
马大河脸黑得如同刚从墨缸里捞出来，额头青筋快要炸裂！他强忍着耳朵的刺痛和眼前这幕精神污染的冲击，怒不可遏地大吼：“够了！！！都他妈给我闭嘴！！！！”
他的声音如同海啸压过了混乱！弯腰一把捡起地上的紫外探照灯，粗暴地关掉。
尖啸和嗡嗡声终于停止。只剩王老板惊恐的喘息和唐果果压抑不住的、打嗝一样的笑声。
马大河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刮过现场每一个人，最后狠狠钉在洛由一身上：“你！鸭子！哪来的？！解释！”他举起手中那个嗡嗡声已经消失、还沾着一撮卷曲胸毛的黄色罪魁祸首。
洛由一被马大河那噬人的目光烫了一下，意识稍微回笼。“浴缸……喷水口……卡住……有感应器？” 他的声音沙哑走调，混乱但核心指向明确：鸭子不正常。
“感应器？发情鸭？”唐果果嗤之以鼻，“废物你吓傻了？”
“报警联动？”技术警员小陈正好赶到门口，听到洛由一的话下意识推测道。他之前跟着马大河一起来的，被这鸭子魔音震慑在门口好几分钟才敢进来。
马大河眉头拧成死疙瘩。鸭子里的诡异哨音装置？他立刻将鸭子递给小陈：“拆！立刻！”
小陈接过鸭子（无视鸭子身体缝隙里还粘着油亮的王老板胸毛），麻利地用小刀挑开玩具底部不起眼的填充口，很快，一个沾了水、极其小巧的黑色震动传感元件和一个微型蜂鸣器被取了出来。小陈仔细观察那个湿漉漉的感应器：“头儿，这个……好像是某种被动触发式的震动感应报警器……进水或者受到剧烈震动挤压就会……”
“报警器？！”王老板也顾不上胸口的异样感了，凑过来，瞪大眼睛，声音发颤，“谁……谁在我鸭子底下装这个？！” 他看着那套玩意儿一脸茫然。
洛由一却死死盯着那黑色小感应器，防护面罩下的呼吸急促起来。被动触发报警……浴缸喷水口……卡住……报警……鸭子叫……尖叫……报警！
唐果果之前那句嘲笑他怕水鬼的话再次响起：“装个监控？废物你敢装吗？”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闪现！不是水鬼偷链子！是有人用尖叫鸭子当被动警报器！报警器触发是因为什么？震动？什么震动？难道是……
洛由一的目光猛地投向下沉式按摩浴缸那厚重白瓷外壳！一个被忽略的点！
重量！
谁在浴缸放水、或者入水时，会产生足以触发这个高敏感震动感应器的震动？！尤其是……当浴缸里有额外重物时？！
比如……一条又粗又重的“万足金999体验款”大链子！
他顾不得浑身污秽和防护服下的闷热，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颤抖得更厉害了：“浴缸……底部……排……排水口！重量……压……压……震动！”
语无伦次！但关键词已出！
马大河眼神如炬，瞬间明白了所指！他不再废话，猛地指向巨大浴缸：“放水！检查排水口滤网！立刻！快！”
“呜嗡……”
智能浴缸排水马达启动，水流开始旋转下降。
所有人都屏息盯着排水口。
三分钟后。当水位降到一半时，水流中夹杂着的、沉积在浴缸底部滤网上的东西被冲了下去。
“哗啦……”
水声中，一个极其眼熟的、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纯金……色……？表面布满被水浸泡腐蚀痕迹的小牌牌，卡在了滤网网格中，被水流冲刷得微微晃动！
正是王老板那条大金链子上的——品牌LOGO吊牌！上面模模糊糊还能看到【万足金999】几个字，但此刻，那“999”几乎被腐蚀花了！
“我的牌子！！我的金字招牌！！”王老板激动地指着那个小牌牌，哭喊着。
洛由一却死死盯着那个被排水冲走的滤网残渣底部——在那牌子沉下的位置附近，滤网上附着一层极其均匀、如同铁锈般的暗红色氧化腐蚀层！在浴缸白色陶瓷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腐蚀！强氧化！”他失声喊了出来，声音穿透防护面罩！
马大河目光一凛，立刻明白了洛由一喊“强氧化”的意图！这条链子根本不是被水鬼“溶”了，而是极可能本身材质有极大问题，在特定的水里被快速腐蚀氧化成了粉末！而这腐蚀反应过程中释放的能量/气体/物质（？）可能触发了震动感应报警器的临界点（比如强腐蚀产生微小气泡爆炸震动？），从而引发了鸭子的尖叫！
“小陈！把滤网上的所有残留物！还有……那个鸭子核心！立刻封存！送检！重点查化学成分和腐蚀残留！” 马大河果断下令，眼神锐利如刀，“还有！彻底搜查这个浴缸的进水、加热、循环系统！看看哪个环节有问题！王老板！你泡澡的时候加了什么东西？！”他逼问着王老板。
“加东西？……哦……哦！水！水里加了我托人从夏威夷运来的火山能量泥和喜马拉雅粉盐！还有……还有那个深海火山熔岩能量泡腾球！大师说一起泡能激活灵根……”王老板结结巴巴地交代了一堆玄幻的玩意儿。
马大河眼中寒光更甚。强酸火山泥？高硫含量盐？还有不明成分的熔岩球？！这些东西遇到特定的“万足金”？……
他冷冷扫了一眼防护服里还在努力平复呼吸的洛由一（那身白色宇航服此时也染上了污渍点点），语气比浴缸里正在排走的冷水还要刺骨几分：“哼！歪打正着！算你这次……‘污染性取证’没白瞎！还愣着干什么？当灯塔啊？摘了你那破壳！看着碍眼！”
洛由一看着滤网上那块泡烂的可怜金铭牌，再看看那层恶心的腐蚀层，一股强烈的晕眩感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他下意识地想举手摘下窒息的面罩……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
王老板擦着冷汗（擦了一手汗和油腻）去开门。门刚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洗旧工装、提着一桶清洁剂和几把工具（包括一把硬毛塑料刷）的五十多岁妇女就挤了进来，是王老板临时雇的钟点工张阿姨。
“老板，到时间了，我进来搞……”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了浴室门口这一群奇装异服的人（警服、宇航服、撕裂睡衣油胖子、还有个拿着个胸毛鸭子的警员？）和一片狼藉的景象（呕吐浴巾、乱掉的现场、马大河的黑脸）。张阿姨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扫过浴室，最后落在了浴缸边上那堆糊状物和唐果果刚捡起的那管被洛由一甩掉的强力除霉剂上（品牌很醒目，张阿姨自家用的平价款），又看到王老板浑浊的浴缸水（她刚加过水垢清洁粉剂）……
张阿姨的嘴巴微微张开，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难以名状的……恍然？随即被巨大的惊惧取代，她立刻低下头，声音有点慌：“那个……老板……卫生……还要搞吗？”
洛由一疲惫的身体靠在冰凉的浴缸边缘，防护面罩下目光涣散。然而就在这瞬间，他的视线无意间捕捉到了张阿姨脸上那一闪即逝的……那是什么神情？！绝对不是纯粹的恐惧！还有她刚才的眼神轨迹？
张阿姨……清洁剂……水垢……泡澡加料……腐蚀？
一个极其荒谬的、疯狂的、几乎是直觉的念头，如同被腐蚀金属产生的微弱气泡，噗的一声，在他混混沌沌的脑海里悄然炸开——
难道……她知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