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一声“找死!”裹挟着雷霆之怒与刺骨杀意,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寝殿内绝望的死寂!

沈知意空洞的眼珠机械地转动了一下,视线里,是那道如同鬼魅般翻窗而入的玄色身影,以及他手中那架泛着死亡幽光的狰狞臂弩!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她从浑噩的深渊中冻醒!

下一秒,利器破空!乌光如电!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黑衣人短促的痛哼!匕首脱手,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剧痛让黑衣人瞬间清醒!他猛地抬头看向窗边那道煞神般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顾不上血流如注的手腕,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毫不犹豫,身形暴退,目标直指——离他更近、瘫软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沈知意!

显然,他想挟持人质!

“王妃小心!” 窗外传来紫苏惊骇的尖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沈知意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看到那黑衣人狰狞扭曲的面孔和沾血的利爪在瞳孔中急速放大!浓烈的血腥气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那只沾满血污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脖颈的瞬间——

一道更快的玄色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挟裹着凛冽的寒风和滔天的怒意,后发先至!

“滚!”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萧绝的身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横亘在沈知意与黑衣人之间!他甚至没有用武器,只是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的一记重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黑衣人的面门!

那黑衣人瞳孔骤缩,只来得及将受伤的手臂仓促格挡在面前!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黑衣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上,整个身体离地倒飞出去!鲜血混合着碎裂的牙齿从他口中狂喷而出!他重重撞在殿内一根粗大的朱漆圆柱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随即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彻底昏死过去,只有手腕和面门处汩汩涌出的鲜血,在昏暗的光线下迅速蔓延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寝殿。

沈知意蜷缩在冰冷的地毯上,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血腥杀戮而剧烈地颤抖着,脸色惨白得如同金纸。方才那死亡擦肩而过的冰冷触感,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看着几步之外那滩迅速扩大的血泊和昏死的黑衣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王妃!” 紫苏和几名王府侍卫终于破门而入,看到殿内景象,皆是大惊失色。紫苏立刻扑到沈知意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王妃!您没事吧?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沈知意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身体依旧在不可抑制地发抖。恐惧、后怕、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死死缠住。

萧绝看也没看地上昏死的刺客,他缓缓转过身,玄色的劲装上似乎也沾染了几点飞溅的血迹。他一步步走向蜷缩在地毯上的沈知意。沉重的靴子踏在染血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沈知意紧绷的心弦上。

他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浓重的阴影,带着刚从杀戮场带下来的、尚未散尽的凛冽煞气和血腥味,将她完全笼罩。

沈知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不敢抬头看他,只看到他沾着暗红血迹的黑色靴尖停在自己眼前。

死寂在寝殿里蔓延,只有黑衣人手腕处鲜血滴落在地毯上的“嗒…嗒…”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良久,头顶上方传来萧绝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

“你,想死?”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讥诮,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沈知意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沈知意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骇人怒涛的墨瞳!那里面没有半分关切,只有冰冷的审视、被冒犯的暴怒,以及一种仿佛看穿了她所有软弱和逃避的、赤裸裸的轻蔑!

那眼神,比刺客的匕首更让她感到刺痛和屈辱!积压了一整晚的悲愤、绝望、被利用的屈辱,在这一刻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被这冰冷的三个字彻底点燃!

“是!我想死!” 她嘶声喊道,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尖锐破碎,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我就是想死!怎么样?!我碍着王爷的眼了吗?!我死了,不是正好给沈明珠腾位置?!不是正好让王爷和我那好父亲翁婿和睦,前程似锦?!我活着还有什么用?!我不过是你们所有人手里的一枚棋子!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玩物!我……”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打断了沈知意歇斯底里的控诉!

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被打得偏向一边,脸颊瞬间火辣辣地肿起,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沈知意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居高临下、如同神祇般冷酷的男人。他打她?他竟然打她?!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比在沈府被辱骂,比在王府被轻慢,比被当作替死鬼推入火坑,更让她感到万箭穿心般的痛楚!她死死地盯着他,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里,所有的绝望、悲伤、愤怒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彻骨的冰冷和…恨意!

那恨意如此清晰,如此浓烈,如同淬毒的寒冰,直直刺向萧绝!

萧绝的手还悬在半空,掌心传来微微的麻意。他看着她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和嘴角的血迹,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冰冷的恨意,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一丝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蔓延开来,甚至压过了方才被忤逆的暴怒。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眼神。即使在别院面对嬷嬷垂死时,那眼神里也是悲痛和哀求,而非此刻这般,冰冷、决绝、带着同归于尽的恨意。

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紫苏和侍卫们早已吓得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只有那“嗒…嗒…”的滴血声,还在固执地提醒着方才的杀戮。

萧绝缓缓收回了手,负在身后。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泄露了内心的波澜。他避开沈知意那恨意刺骨的目光,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暴戾,多了几分沉凝的压抑:

“想死?”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目光扫过地上那滩刺目的血泊,“本王偏不许。”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阴影再次将沈知意完全笼罩。在她惊骇的目光中,他弯下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将她从冰冷的地毯上捞了起来!

“放开我!” 沈知意如同被毒蛇缠住,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挣扎!拳打脚踢,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这屈辱的禁锢!

“啪嗒!” 她发髻上的赤金凤簪在挣扎中被甩落,掉在血泊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绝却纹丝不动!他双臂如同铁钳,将她死死禁锢在怀中!那单薄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挣扎,像一只濒死的蝴蝶,徒劳地拍打着翅膀。她的拳头落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如同雨点,却撼动不了分毫。她的哭喊、她的咒骂、她绝望的撕咬,都被他强行镇压!

“由不得你!” 萧绝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在她耳边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她心上,“你的命,是本王从别院捡回来的。是生是死,本王说了算!”

他抗起她,无视她的挣扎和哭喊,大步走向如同深渊的寝殿。

“不!不要!放开我!萧绝!你这个畜生!放开我——!” 沈知意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尖叫,指甲在他脖颈上抓出血痕!

萧绝却充耳不闻!他狠狠地将她摔在那冰冷的“”刑台!沉重的身躯随即垂了下来,带着山岳般的重量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剥夺了她所有的反抗能力!

“看清楚!” 他单手轻易地扼住她两只手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直视他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某种更深沉的墨瞳!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近乎毁灭和不容置疑的宣告,“你是本王的王妃!你的人,你的命,你的一切,都归本王所有!想死?想逃?除非本王厌弃,否则,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不…不要…” 沈知意发出破碎的哀求,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模糊了视线。她努力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即便如此,萧绝也没有停止对她的“惩罚”沈知意如同一只弱小的羔羊,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她放弃了挣扎,身体瘫软下来,只剩下无声的、汹涌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鬓发和身下的锦被。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华丽的帐幔,那里绣着交颈的鸳鸯和并蒂的莲花,此刻却成了对她最大的讽刺。

一切结束之后,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悔意,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了萧绝的心头。他烦躁地移开目光,扯过旁边一件玄色的外袍随意披上。

“收拾干净。” 他对着跪在殿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紫苏和侍卫,声音冰冷,听不出情绪,“刺客,拖下去,严刑拷问!本王要知道,是谁的爪子,敢伸进本王的寝殿!”

“是…是!” 紫苏的声音带着颤抖,连忙带着人进来,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血泊和昏死的刺客,开始清理。

萧绝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大步走向殿外。玄色的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寝殿内,只剩下一片死寂,紫苏强忍着恐惧和心酸,指挥着粗使婆子迅速清理了地上的血污和刺客留下的痕迹,又点了浓重的熏香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味道。她端来温水和干净的布巾,走到床边,看着床上如同玉雕般冰冷破碎的沈知意,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王妃…奴婢…奴婢伺候您擦洗…” 她的声音哽咽。

沈知意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她闭着眼睛,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紫苏小心翼翼地掀开凌乱的锦被一角,看到那具脆弱的身体,更是心如刀绞。她拧干温热的布巾,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一点点擦拭着“受伤”的身体,每擦过一处她的手就忍不住颤抖一下。

温热的水流拂过身体,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沈知意只是麻木地感受着。当布巾擦拭伤口时,尖锐的刺痛让她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眼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一滴冰冷的泪珠,终于再次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紫苏的动作僵住了,看着那滴没入鬓发的泪珠,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清洗干净,换上柔软干净的寝衣。紫苏又端来一碗温热的参汤,想喂沈知意喝下。

沈知意却如同木偶般,毫无反应。她只是静静地躺着,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头顶那对交颈的鸳鸯,一动不动。那双曾经沉寂却总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绝望和灰败,仿佛所有的光,都在那个屈辱的夜晚彻底熄灭了。

***

接下来的日子,栖梧苑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知意如同彻底封闭了自己。她不再走出寝殿一步,不再看窗外的梅树,不再碰笔墨纸砚。每日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或是蜷缩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发呆。紫苏送来的饭菜,常常原封不动地端走。送来的汤药,她也只是麻木地任由紫苏喂下几口。

她变得异常沉默,几乎不再开口说话。紫苏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说着外面的事情,试图引起她一点兴趣,得到的永远是空洞的眼神和长久的沉默。她的身体在汤药的调养下,表面的青紫伤痕渐渐褪去,但那夜留下的、看不见的创伤,却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灵魂。

萧绝再也没有踏入栖梧苑一步。王府上下对此噤若寒蝉,仿佛那一夜的腥风血雨从未发生。只是栖梧苑的下人们,看向王妃寝殿的目光,变得更加敬畏和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紫苏的心一天天沉下去。她看着沈知意日渐消瘦下去的脸颊和那越来越空洞的眼神,知道再这样下去,这个人就真的毁了。

这天午后,紫苏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粥走进寝殿。沈知意依旧蜷在窗边的软榻上,单薄的身体裹在厚厚的狐裘里,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出神。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勾勒出一种脆弱易碎的美丽。

“王妃,” 紫苏将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声音放得极轻,“您多少用点吧?这是用上好的血燕炖的,最是滋补…”

沈知意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紫苏心中叹息,正欲再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王府侍卫统领服饰、面色异常凝重的男子出现在殿门口,对着紫苏抱拳,声音急促而低沉:

“紫苏姑娘!王爷急召!请王妃速往前院书房!江南道…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