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部:迷失的星辰

卷一:异界降临

第八章:西境的阴影

聚落中央巨树之下,原本因“星祈之夜”而点燃的喜悦篝火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因突如其来的警讯而迅速弥漫开来的紧张与不安。星语者们自发地聚集在这里,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未知的忧虑。孩子们的嬉闹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紧依偎在父母身边时,那压抑的、带着怯意的抽泣。

凯恩长老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他那苍老但依旧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族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够穿透人心、凝聚力量的沉稳:“星辰的子民们,启示之地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阴影。西边的森林,我们世代狩猎与采集的家园,出现了不祥的‘枯萎’,更有守护者在那里遭遇了未知的、充满恶意的‘黑色存在’。”

他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人群中更大的骚动。

“黑色的存在?那是什么?”

“是古老传说中的‘噬魂兽’吗?”

“我们的药草和猎物都会被污染吗?”

恐慌如同无形的藤蔓,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凌思远站在人群的外围,与伊芙莉娅并肩而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伊芙莉娅身体的微微颤抖,以及她身上那原本平和稳定的“星魂”能量场的紊乱。他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和安慰。伊芙莉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安静!”凯恩长老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暮鼓晨钟,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他举起手中的水晶木杖,杖端的晶石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恐惧,无法驱散阴影。唯有勇敢面对,找出真相,我们才能守护家园,守护星魂的传承。”

他宣布,将立刻组织一支由最精锐的守护者、最敏锐的感知者以及经验丰富的疗愈者组成的小队,深入西境森林,探查那片“枯萎之地”的源头,并查明那些“黑色怪物”的真相。

人群中,几位身形矫健、目光坚毅的星语者立刻出列,他们是部落中最勇敢的守护者。一位头发花白、眼神中充满了智慧与慈悲的老妪也走了出来,她是部落中最受尊敬的疗愈者之一。

伊芙莉娅深吸一口气,也毅然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了凯恩长老面前。“长老,请允许我加入探查小队。”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我对那片森林最为熟悉,我的‘星魂感知’或许能帮助我们提前发现危险,并找到‘枯萎’的根源。”

凯恩长老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也有一丝担忧。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你的敏锐和对星魂的亲和力,确实是我们需要的。但务必小心,不可冒进。”

就在这时,凌思远也上前一步,用他那尚不十分流利但已能清晰表达意思的星语者语言说道:“凯恩长老,伊芙莉娅,我也请求加入探查小队。”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周围所有星语者惊诧的目光。一个“异客”,一个不久前还需要他们救助的“迷失者”,竟然想参与如此危险的行动?

凯恩长老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他审视着凌思远:“凌希源,你的勇气值得赞赏。但这次行动非同小可,西境森林的危险远超你的想象。你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而且……”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凌思远毕竟是外族人,对“星魂”的感知和运用一窍不通,在那种环境下,很可能成为队伍的累赘。

“长老,请听我说完。”凌思远不卑不亢地迎向凯恩长老的目光,“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但是,在昨天我们发现溪流上游那片‘枯萎之地’时,我随身携带的一个……嗯,一个‘感知器’,”他指了指胸前那个微型环境感应器,“它侦测到了一些非常异常的能量波动。那种波动,与我们已知的任何自然现象都不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的力量或许不如守护者们强大,我对‘星魂’的理解也远不及伊芙莉娅。但是,我拥有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知识和观察方法。或许,对于这种全新的、未知的威胁,我这种‘不同’的视角,能够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而且……”他看了一眼伊芙莉娅,眼神中充满了坚定,“我不想袖手旁观,眼看着朋友和接纳我的家园面临危险。”

伊芙莉娅也被凌思远这番话深深打动。她转向凯恩长老,语气诚恳地说道:“长老,凌希源说的有道理。他的‘感知器’确实很神奇,而且,他对事物的观察和分析能力,也远超我们。在修复蓄水池裂缝的时候,他就展现了这一点。或许,他真的能帮助我们。”

凯恩长老沉默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凌思远和伊芙莉娅之间来回扫视。他确实对凌思远之前展现出的智慧印象深刻,而且,对于这种前所未见的“枯萎”和“黑色怪物”,任何一丝可能提供帮助的力量,都不应该被轻易放弃。最重要的是,他从凌思远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不容错辨的真诚与决心。

良久,凯恩长老才缓缓开口:“好吧,凌希源。我允许你加入探查小队。但是,你必须时刻听从队长——雷戈的指挥,并且,伊芙莉娅会全程负责你的安全。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观察和分析,而不是战斗。”

雷戈,便是那几位出列的守护者中,身材最高大、神情最为冷峻的年轻男子。他拥有一头如同雄狮般蓬乱的深棕色短发,脸颊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疤,更添了几分剽悍之气。听到凯恩长老的任命,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瞥了凌思远一眼,眼神中既没有欢迎,也没有明显的排斥,只有一种属于战士的冷静与务实。

凌思远心中一喜,立刻向凯恩长老躬身致谢:“感谢长老的信任。我必将尽我所能。”

探查小队很快便组建完毕。队长是经验丰富的守护者雷戈,队员包括另外两位身手敏捷的守护者——一位名叫莱雅的女性,擅长使用一种可以涂抹剧毒的吹箭;另一位名叫卡尔的少年,奔跑速度极快,是队伍中的斥候。伊芙莉娅自然是核心成员,她的“星魂感知”是队伍的眼睛和耳朵。那位年长的疗愈者,名叫艾拉,她携带了各种珍贵的草药和急救工具。最后,便是凌思远这个特殊的“顾问”。

队伍的准备工作紧张而有序。守护者们检查着自己的石矛、骨弓和涂抹了特殊植物液体的箭簇——那些液体能暂时增强箭簇的穿透力,并对某些生物造成麻痹效果。艾拉婆婆则将各种草药分门别类地装进腰间的小囊袋。伊芙莉娅为每个人都分发了一枚用特殊树叶编织的护符,据说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森林中的瘴气和邪秽之物。

凌思远也检查了一下自己少得可怜的“装备”:那把锋利的地球制工程刀,依旧是他最可靠的防身武器;胸前那个微型环境感应器,电池已经所剩无几,但他还是希望能榨干它最后一点价值;还有他那些用树叶制成的“笔记本”和碳素笔芯,他希望能记录下这次探查的所有关键信息。

出发前,伊芙莉娅特意走到凌思远身边,将一个小巧的、用坚韧兽皮缝制的手弩和一筒淬了麻痹液的短矢递给了他。“凌希源,这个……你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虽然……可能不如你的‘铁刀’好用,但……至少能远一点……保护自己。”

凌思远心中一暖。他知道,伊芙莉娅这是在担心他的安全。他接过手弩,虽然这东西在他看来结构简陋,威力也有限,但其中蕴含的情谊,却重如千钧。他认真地将手弩的用法和上弦技巧学了一遍。

一切准备就绪。在凯恩长老和所有族人凝重的注视下,雷戈队长低喝一声“出发!”,探查小队便如同几道离弦之箭,迅速消失在了通往西境森林的幽深小径之中。

西境森林,距离星语者聚落约莫半日的路程。这里地势比聚落所在的中央山谷更为复杂,林木也更加原始和茂密。平日里,这里是星语者们获取重要药材和狩猎某些特定野兽的区域,但也是公认的、危险系数较高的地方。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但却悄无声息。星语者们不愧是森林的儿女,他们在复杂的地形中穿梭自如,脚步轻盈得如同猫科动物,几乎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凌思远虽然极力跟上,但还是显得有些吃力,好几次都需要伊芙莉娅在前面稍作等待或伸手拉他一把。

越往西走,凌思远便越能感觉到周围环境的微妙变化。

空气中,那种属于原始森林的清新草木气息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闷与压抑。林间的鸟鸣虫叫声也明显减少了,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在畏惧着什么,整个森林都透着一种死寂般的诡异。

伊芙莉娅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她不时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伸出手掌,像是在感知着空气中无形的能量流动。每一次感知过后,她的眉头都会皱得更紧一些。

“星魂……在哭泣。”她有一次低声对凌思远说道,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悲伤,“这里的生命力……在流逝。”

凌思远胸前的环境感应器,也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频率越来越高的“滋滋”声。屏幕上那本就模糊的能量读数,正以一种不规则的方式疯狂跳动,显示出强烈的能量干扰。

大约行进了三个多小时后,队伍的斥候卡尔从前方悄无声息地折返回来,对雷戈队长低声说了几句。雷戈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前面,就是‘枯萎之地’的边缘了。”雷戈沉声对众人说道,“大家提高警惕。莱雅,卡尔,你们左右翼侦查。伊芙莉娅,感知周围的能量动态。艾拉婆婆,注意保护自己。凌希源……”他看了一眼凌思远,“跟紧伊芙莉娅,不要擅自行动。”

众人郑重点头,气氛也随之紧张到了极点。

队伍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了约莫数百米,绕过一片由巨大蕨类植物形成的天然屏障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一向冷静的雷戈,眼中也闪过一丝骇然。

那是一片如同被神祇诅咒过的土地。

原本应该生机勃勃的森林,此刻却变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与死灰。所有的高大树木都已彻底枯死,扭曲的枝干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灰烬般的黑色粉末。地面上,曾经覆盖着的茂密植被和柔软苔藓,也已荡然无存,只剩下龟裂的、散发着恶臭的焦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类似于硫磺燃烧和有机物腐败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整个区域,听不到任何鸟叫虫鸣,看不到任何活物的踪迹,只有一片死寂,一片令人绝望的、吞噬一切生机的死寂。

这片“枯萎之地”的范围,比凌思远之前在溪流上游看到的那一小块要大得多,一眼望不到边际,像一块不断扩大的黑色癌症,正在无情地侵蚀着这片美丽的森林。

“星魂……完全消失了……”伊芙莉娅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那些曾经生机勃勃的树木,但又在接触到那层黑色粉末的瞬间,如同触电般猛地缩了回来。她的脸上,充满了对这片土地的悲伤和对那未知力量的深深恐惧。

艾拉婆婆也老泪纵横,她跪倒在地,用颤抖的双手捧起一把焦黑的泥土,口中用古老的星语者语言悲声祈祷着,像是在为这片死去的土地招魂。

守护者们则个个面色铁青,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注视着“枯萎之地”的深处。他们能感觉到,在那片黑暗之中,潜藏着某种极其邪恶和危险的存在。

凌思远也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他启动了环境感应器进行扫描。这一次,感应器发出了刺耳的、持续不断的警报声!屏幕上的能量读数已经彻底爆表,显示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极度混乱和具有强烈侵蚀性的负能量场!

“这里的能量场……非常……危险!”凌思远艰难地说道,他能感觉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股无形的负能量也让他感到阵阵心悸和不适,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扎着他的皮肤和神经。“这种能量……似乎能直接剥夺和转化生命力!”

他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收集了一些焦黑的土壤样本和枯死的植物枝干,放入随身携带的采样袋中——这些或许能为他后续的研究提供一些线索。

“那些‘黑色怪物’……就在里面。”雷戈队长指着“枯萎之地”的深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我们之前派出的巡逻队,就是在这里遭遇了它们。有两位族人受了伤,他们说,那些怪物……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影子……”

就在这时,队伍左翼的斥候莱雅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她指着不远处地面上的一些痕迹:“队长,看这里!是……是那些怪物的脚印!”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只见在焦黑的土地边缘,留下了一些形状奇特的凹陷。那并非任何已知野兽的脚印,更像是一些……不规则的、如同淤泥滴落后凝固的痕迹,每一个“脚印”的中心,都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地底钻出,又或者,那“脚印”本身就在不断地从大地中吸取着什么。

这些“脚印”一直向着“枯萎之地”的深处延伸。

“它们……似乎有固定的活动路径。”凌思远观察着那些脚印的分布,若有所思地说道,“而且,你们看这些脚印边缘的土壤,比其他地方更加焦黑,甚至有些……玻璃化的迹象。这说明,那些怪物在移动时,可能会释放出极高的温度,或者某种强腐蚀性的物质。”

雷戈队长点了点头,他拔出腰间的骨质长刀,沉声道:“我们必须找到它们的巢穴,或者至少摸清楚它们的数量和习性。卡尔,你继续在前方探路。莱雅,你负责警戒左翼。我和伊芙莉娅、凌希源、艾拉婆婆居中策应。记住,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发信号撤退,不要恋战!”

队伍再次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枯萎之地”。脚下的焦土松软而粘腻,每走一步都会陷下去几分,空气中的恶臭也愈发浓烈。周围的枯树如同沉默的墓碑,投下狰狞的阴影。

越往深处走,那种压抑和不祥的感觉就越强烈。伊芙莉娅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她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凌思远知道,这是因为她对“星魂”的感知太过敏锐,在这片“星魂”被彻底吞噬和污染的地方,她所受到的负面影响也最大。

他忍不住伸出手,再次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她一些支持。伊芙莉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卡尔猛地停住了脚步,他举起一只手,做了一个“停止前进”和“戒备”的手势。

所有人都立刻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只见在前方约百米处,一片相对开阔的、被烧焦的巨石环绕的空地上,赫然出现了几个……蠕动着的、如同浓稠沥青般的黑色影子!

那些影子,没有固定的形态,它们时而凝聚成类似人形或兽形的轮廓,时而又化作一滩滩流动的黑色液体,在地面上缓慢地蔓延。它们所过之处,无论是焦土还是枯石,都仿佛被进一步腐蚀和吞噬,冒起阵阵令人不安的黑烟。

在那些黑色影子的中央,似乎还包裹着一些……发出微弱红光的、如同心脏般跳动的东西。

“那就是……‘黑色怪物’!”雷戈队长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有些变形。

伊芙莉娅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抓着凌思远手臂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收紧,指节都有些发白。“好……好邪恶的……气息……”

凌思远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的任何一种生化怪物或异形都要诡异和恐怖!这根本不像是碳基生命,更像是一种……纯粹由负能量和恶意构成的存在!

就在他们观察的这短短片刻,其中一个黑色影子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它那原本模糊的“头部”位置,突然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闪烁着猩红光芒的“裂口”,发出一声无声的、却能直接冲击人灵魂深处的尖啸!

紧接着,那几个黑色影子,便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一般,以一种与它们那粘稠形态完全不符的惊人速度,向着探查小队的方向猛扑过来!

“迎敌!!”雷戈队长发出一声怒吼,手中的骨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星魂光芒,率先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