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迷失的星辰
卷一：异界降临
第十一章：晶石的低语
彻夜未眠，但凌思远并未感觉到丝毫困倦。一种夹杂着忧虑、使命感以及强烈探知欲的复杂情绪，如同初升曦日的光芒，驱散了他身体的疲惫，让他的大脑处在一种异常亢奋的运转状态。他手中那枚暗红色的、冰冷坚硬的晶石，此刻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一块来自未知怪物的诡异残骸，更像是一把能够揭开这场灾难背后真相的、充满了谜团的钥匙。
天色刚蒙蒙亮，当第一缕混合着曦日与暝日（星语者对两颗太阳的称呼）的奇异光芒穿透树屋的孔隙时，凌思远便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来到了伊芙莉娅的树屋前。
伊芙莉娅显然也一夜未曾好眠。她打开门时，眼睑下带着淡淡的青影，那双美丽的紫眸中虽然依旧闪烁着坚韧的光芒，却也难掩深深的忧虑和疲惫。昨夜议事古榕下的讨论，以及凯恩长老最终赋予凌思远的“异界顾问”身份，都让她对未来的局势有了更清醒也更沉重的认知。
“凌希源，这么早？”看到凌思远，伊芙莉娅有些意外，但还是侧身让他进了屋。她的树屋比凌思远的要大一些，也更雅致一些，墙壁上挂着一些用植物纤维编织的精美挂毯，上面用发光的染料绘制着星辰运转和森林万象的图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如同月见草般的清幽香气。
“伊芙莉娅，我想……请你帮个忙。”凌思远开门见山，他将那枚暗红色的晶石托在掌心，递到伊芙莉娅面前，“我想请你用你的‘星魂感知’，探查一下它。我用尽了所有我知道的方法，都无法从它身上获取任何有用的信息。它太……‘死寂’了。”
伊芙莉娅看着那枚晶石，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厌恶和警惕。这东西，是那些带来死亡与枯萎的黑色怪物的残骸，它身上必然也沾染着那种邪恶而令人不安的气息。用自己纯净的星魂去直接接触和感知它，无疑存在着未知的风险。
但当她看到凌思远眼中那份混杂着期盼、信任与科学家特有的执着光芒时，她心中的犹豫只持续了片刻。她知道，凌思远绝非无的放矢，他之所以提出这个请求，必然是认为这枚晶石中隐藏着重要的线索。而且，昨夜长老会已经赋予了他研究这些事物的权力，作为他的朋友和部落的一员，她有责任协助他。
“好。”伊芙莉娅点了点头，表情凝重，“我们去‘月语泉’旁边。那里的星魂比较纯净，如果发生意外，也能得到泉水的庇护。”
“月语泉”，便是之前雷戈队长接受初步净化治疗的那眼神奇泉水，据说泉水直接连通着大地深处的星魂脉络，拥有强大的净化和疗愈力量，也是星语者部落中一处重要的“圣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位于聚落后山一处幽静山谷中的月语泉。泉水从一块巨大的、如同弯月般的白色玉石（凌思远猜测那可能是一种能量活性极高的特殊矿石）下汩汩涌出，汇聚成一汪约数米见方的清澈水潭。水潭周围，生长着许多散发着柔和银光的奇异植物，空气中充满了精纯而令人心旷神怡的星魂能量。
伊芙莉娅让凌思远将那枚暗红色晶石放在泉边一块平整的青石之上。然后，她自己则在晶石前约两米处盘膝坐下，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奇特的手印，闭上了美丽的双眼。
她开始低声吟唱。那歌谣，与她在“星祈之夜”或治疗小草时吟唱的都不同，更加的古老、深邃，带着一种……沟通幽冥、探寻本源的奇异韵律。
随着她的吟唱，凌思远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中那些原本平和流淌的星魂能量，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方式向伊芙莉娅汇聚。她的银色长发无风自动，身上那件浅绿色的衣物也微微鼓荡起来。一层淡淡的、几乎透明的紫色光晕，如同蝉翼般将她笼罩。
她的呼吸变得悠长而深远，整个人仿佛都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空灵状态。
片刻之后，她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紫色的眼眸中，此刻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星辰在流转、生灭。她伸出纤细的右手，遥遥指向那块青石上的暗红色晶体。
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紫色星魂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丝线一般，从她的指尖延伸而出，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向那枚晶石探去。
凌思远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神奇的一幕。他知道，这或许是揭开晶石秘密的关键时刻。
当那缕淡紫色的星魂能量丝线，终于接触到暗红色晶石表面的刹那——
“嗡——！”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低鸣，毫无征兆地从那枚晶石中爆发出来！
紧接着，那枚原本看起来“死寂”无比的晶石，表面骤然亮起了一片妖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光芒！一股冰冷、邪恶、充满了暴虐与毁灭欲望的恐怖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晶石中狂涌而出，瞬间便将伊芙莉娅释放出的那缕淡紫色星魂能量丝线彻底吞噬、碾碎！
“噗——！”
伊芙莉娅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了一小口鲜血，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她脸上那层原本圣洁的紫色光晕瞬间破碎，脸色也变得惨白如纸！
“伊芙莉莉娅！”凌思远大惊失色，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扶住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能量屏障狠狠地弹了回来！
那枚暗红色晶石，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它悬浮在青石之上，通体散发着不祥的红光，表面甚至浮现出一些不断蠕动着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纹路！它所释放出的那股邪恶能量，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黑色能量场，将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月语泉周围那些散发着银光的奇异植物，在接触到这股黑色能量的边缘时，立刻如同被投入了烈火般迅速枯萎、焦黑！
“不好！这东西……在反噬！”凌思远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枚看起来已经失去活性的晶石，竟然还潜藏着如此可怕的凶险！
伊芙莉娅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她咬破舌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星魂之力，双手猛地向前一推，口中用尽全力迸发出一个充满了神圣与威严的星语者古老音节：
“——镇！”
随着这个音节的吐出，一股更加强大、更加纯净的淡金色星魂能量，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她体内涌出，瞬间在她身前凝聚成一个不断旋转的、布满了复杂金色符文的光轮！
光轮与那枚暗红色晶石释放出的黑色能量场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这声巨响并非物理层面，更多的是一种能量与精神层面的剧烈碰撞，只有凌思远和伊芙莉娅能够“听”到），在月语泉畔炸开！
强烈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开来，将地面上的石子和落叶都卷上了半空！凌思远也被这股冲击波震得连连后退，气血翻腾。
当一切尘埃落定，那枚暗红色晶石表面的妖异红光终于缓缓消退，重新恢复了之前那种“死寂”的状态，跌落在青石之上。而伊芙莉娅身前那个金色的符文光轮，也耗尽了能量，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之中。
伊芙莉娅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便向后倒去。
“伊芙莉莉娅！”凌思远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终于在她倒地之前，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怀中的伊芙莉娅，身体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气息也微弱到了极点。她那双美丽的紫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甚至凝结了一层细密的冰霜。她的星魂能量，几乎已经完全枯竭，甚至……她的灵魂，都像是受到了某种创伤。
“该死！该死！我究竟做了什么！”凌思远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悔恨和自责。是他，是他低估了这枚晶石的危险性，是他让伊芙莉娅冒了这么大的风险！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枚之前伊芙莉娅给他的、能够疗伤的“艾-莎”果实（他一直珍藏着，舍不得吃），用尽全力挤出几滴翠绿色的汁液，小心翼翼地滴入伊芙莉娅干裂的嘴唇之中。
同时，他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在伊芙莉娅冰冷的额头上，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能表达歉意和关切的意念，在心中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但他此刻，除了这个，再也想不到其他任何办法。
就在这时，月语泉的泉水，似乎也感应到了伊芙莉娅的危机。原本平静无波的泉面，突然泛起了一圈圈柔和的涟漪，一缕缕精纯的、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白色水雾，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缓缓升腾而起，然后轻柔地萦绕在伊芙莉娅的身体周围，一点点渗入她的肌肤之中。
在“艾-莎”果实的汁液和月语泉水雾的双重滋养下，伊芙莉娅那原本冰冷僵硬的身体，终于渐渐有了一丝暖意。她那微弱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伊芙莉娅那长长的睫毛，终于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她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紫色的眼眸中，依旧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残留的惊悸，但当她的目光聚焦在凌思远那写满了担忧和自责的脸上时，却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凌……希源……我……没事……”她的声音，如同蚊蚋般细微。
“对不起！伊芙莉娅！都是我的错！”凌思远哽咽道，眼眶因为激动和愧疚而微微泛红。
伊芙莉娅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自责。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凌思远连忙小心地扶着她。
“那晶石……里面……有东西……”伊芙莉娅靠在凌思远怀里，喘息着说道，“很……很古老的……恶意……还有……无尽的……饥饿……和……绝望……”
她的星魂感知，竟然在那枚看似死寂的晶石中，接触到了如此恐怖的“残留意识”！
“它……它似乎在……呼唤……更多的……同类……”伊芙莉娅断断续续地说道，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恐惧，“而且……我感觉到……它……它似乎……与我们星语者……甚至……与‘星魂’……有着某种……扭曲的……‘同源性’……”
扭曲的同源性？！
凌思远心中巨震！这是否意味着，那些“黑色怪物”和“湮灭之噬”，并非完全的外来之物，而是……“星魂”在某种极端条件下，被腐蚀、扭曲后产生的……“黑暗面”？！
这个猜测，比任何外部入侵都要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我……我还‘看’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伊芙莉娅的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无数……哀嚎的……灵魂……还有……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黑色……漩涡……在吞噬……一切……”
巨大的黑色漩涡！吞噬一切！
这与凌思远当初在时空裂痕边缘所瞥见的、那代表着宇宙原始混沌和终极湮灭的恐怖景象，何其相似！
难道，他那场实验，真的不仅仅是打开了一条通往这个宇宙的通道，更是……惊动了某个沉睡在宇宙最深处、最黑暗角落的……古老而恐怖的存在？！
就在凌思远和伊芙莉娅为这个可怕的发现而心神不宁的时候，聚落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凄厉的号角声！
是遇袭的警报！而且，比上一次更加急迫！
两人脸色同时大变！
“是西边的森林！难道那些怪物……又来了？！”凌思远惊道。
伊芙莉娅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她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刚一用力，便又软倒在凌思远怀中。
“不行！伊芙莉娅，你现在不能去！”凌思远果断地说道，“你的星魂消耗太大了！必须立刻休息！”
“可是……部落……”伊芙莉娅眼中充满了焦急。
“我去！”凌思远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你在这里，用月语泉的泉水尽快恢复。我去看看情况！相信我，伊芙莉娅，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族人！”
说完，他将那枚已经恢复平静的暗红色晶石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然后将伊芙莉娅轻轻地安置在月语泉边一块铺满了柔软苔藓的石台上，又为她盖上了一件自己脱下来的、尚算干净的外衣。
“等我回来。”他深深地看了伊芙莉娅一眼，然后毅然转身，向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狂奔而去！
此刻，他的心中，不再有任何犹豫和退缩。
他知道，从他踏入这个宇宙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与这片土地，与这些善良的星语者们，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而那枚在他怀中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暗红色晶体，以及伊芙莉娅从其中感知到的那些恐怖信息，都让他更加确信，这场席卷启示星的灾难，或许……真的与他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他必须去面对！
当凌思远赶到聚落边缘的了望塔（那是几棵最高的巨树，上面搭建了简易的哨岗）时，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神情紧张的守护者。凯恩长老也拄着水晶木杖，站在最高处，遥望着西边的森林。
“长老！发生什么事了？”凌思远气喘吁吁地问道。
凯恩长老回过头，看到只有凌思远一人前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伊芙莉娅呢？”
“她……她在探查那枚晶石时，消耗了太多星魂，正在月语泉恢复。”凌思远简单解释道，然后急切地追问，“西边的情况怎么样？”
凯恩长老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遥远的西方天际。
凌思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在遥远的西方天际，那片原本应该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的上空，此刻竟然……竟然出现了一片巨大无比的、如同浓墨般翻滚的黑色云层！
那云层，与普通的乌云截然不同，它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充满了死寂与不祥的邪恶气息！云层的边缘，不断有细碎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能量在跳动、蔓延！
而更让凌思远感到头皮发麻的是，他胸前那个本已濒临报废的环境感应器，此刻竟然如同疯了一般，发出了刺耳到极点的、持续不断的尖锐警报声！屏幕上那代表负能量的读数，已经彻底突破了他所能理解的上限！
“那……那是什么？！”凌思远失声问道。
“是‘枯萎’……在蔓延……”凯恩长老的声音沙哑而沉重，“而且……速度比我们想象的……快得多！”
“根据刚刚传回来的消息，”一位守护者首领脸色惨白地补充道，“西境森林外围的几个小型狩猎营地，已经……已经完全被那种黑色云层吞噬了！派去侦查的族人，没有一个回来……”
“而且……”另一位守护者声音颤抖地说道，“我们……我们在那黑色云层的边缘，看到了……看到了比之前更多、体型也更大的……‘黑色怪物’！它们……它们似乎正在……集结！”
黑色怪物在集结！枯萎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
这个消息，如同数九寒冬里的冰水，浇在了每一个星语者的心头。
“它们……它们的目标……是我们的聚落吗？”一个年轻的守护者声音颤抖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但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样的恐惧和绝望。
凌思远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这已经不再是小规模的遭遇战，也不再是局部的生态灾难。
这，是一场……全面入侵的开始！
而星语者部落，这个与世无争、爱好和平的种族，即将面临他们历史上最严峻、最黑暗的考验。
他看着身边那些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星语者，又想起了在月语泉边虚弱不堪却依旧眼神坚定的伊芙莉娅。
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
“长老，”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凯恩长老，“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