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甩我一耳光。

我踉跄,嘴角破了,血滴在脚背上。

第二天,我天没亮就扫堂屋。

扫完,擦八仙桌,擦神龛,擦村长常坐的太师椅。

他来时,我端茶,腰弯到九十度。

「叔,您喝茶。」我笑,牙上还沾着昨夜的血痂。

他哼一声,接了。

中午,中介老麻子来了。

脸上麻子密,说话带痰音。

我蹲在灶下烧火,耳朵贴着墙。

听不清。

下午,我主动给村长捶背。

「叔,您累了吧?我手轻。」

他眯眼:「转性了?」

「我贱,该打。」我说,「但有用。」

他笑了。

晚上,村长叫老麻子进堂屋。

门关着。

我端茶过去,手抖。

茶水洒了三滴在桌角。

村长猛地拍桌:「瞎了?」

我扑通跪下。

舌头舔地,把茶渍舔干净。

一边舔,一边哭:「我贱,我脏,但我有用!」

老麻子哈哈笑。

「这丫头,开窍了。」

村长踢我一脚:

「滚边上跪着,别出声。」

我蜷在门槛内侧,头贴地。

「河伯线七号道,」老麻子说,

「腊月十五发『熟货』。」

「Z-7算不算?」村长问。

「算。她听话,没病,脸也干净。」

「行,腊月十五前别让她见外人。」

「放心,货到缅甸,转三手,查不到。」

我手指抠进地缝。

记下:河伯线、七号道、腊月十五、熟货。

他们走后,我收拾茶杯。

夜里,我摸出烧焦的筷子头。

翻过床板,在背面刻:

腊月十五,Z-7 不见。

字浅,但能摸出来。

第三天,我给嫖客开门时,笑得更甜。

「叔,多来啊,我这儿舒服,我妈还能多赚点。」

嫖客摸我脸:「小嘴真甜。」

我低头:「您喜欢就好。」

陈强在院里看我,没动手。

村长路过,扔给我一块糖。

「懂事了。」他说。

我剥糖纸,塞进嘴里。

当晚,我跪着给村长洗脚。

水温刚好。

他靠在椅上打盹。

我盯着他脚踝上的疤——

那是去年腊月,他拖死人时被铁链刮的。

手指在水里轻轻搓了两下,停。

河南口音。

洗完,我倒水,扫地。

扫帚尖在泥地划一道。

第五十七道。

回屋,躺下,看墙裂缝。

我把“腊月十五”塞进最下面那道分叉竖裂里。

旁边是中介的金链,村长的疤,普查员的手表。

手指在被窝里动。

搓两下,停。

快搓三下。

压三秒。

门外,狗没叫。

只有风刮过屋顶。

我知道,腊月十五前,他们不会再打我。

他们会把我养得干干净净,像一件待发的货。

而我,正等着那一天。

Z-7不见了。

阿枝,要走了。

——

泥水从指缝流走。

我扒了三天塌方的灶坑,只捡回半角纸。

纸边焦黑,上面有个“王”字。

我蹲在塌方口,笑了一声。

回屋,撕下鞋垫,扔进灶膛。

从那天起,我不再碰纸。

嫖客进门,我不看脸,先听脚步。

河南人脚步急,进门就喘。

四川人慢,先点烟,再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