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我一耳光。
我踉跄,嘴角破了,血滴在脚背上。
第二天,我天没亮就扫堂屋。
扫完,擦八仙桌,擦神龛,擦村长常坐的太师椅。
他来时,我端茶,腰弯到九十度。
「叔,您喝茶。」我笑,牙上还沾着昨夜的血痂。
他哼一声,接了。
中午,中介老麻子来了。
脸上麻子密,说话带痰音。
我蹲在灶下烧火,耳朵贴着墙。
听不清。
下午,我主动给村长捶背。
「叔,您累了吧?我手轻。」
他眯眼:「转性了?」
「我贱,该打。」我说,「但有用。」
他笑了。
晚上,村长叫老麻子进堂屋。
门关着。
我端茶过去,手抖。
茶水洒了三滴在桌角。
村长猛地拍桌:「瞎了?」
我扑通跪下。
舌头舔地,把茶渍舔干净。
一边舔,一边哭:「我贱,我脏,但我有用!」
老麻子哈哈笑。
「这丫头,开窍了。」
村长踢我一脚:
「滚边上跪着,别出声。」
我蜷在门槛内侧,头贴地。
「河伯线七号道,」老麻子说,
「腊月十五发『熟货』。」
「Z-7算不算?」村长问。
「算。她听话,没病,脸也干净。」
「行,腊月十五前别让她见外人。」
「放心,货到缅甸,转三手,查不到。」
我手指抠进地缝。
记下:河伯线、七号道、腊月十五、熟货。
他们走后,我收拾茶杯。
夜里,我摸出烧焦的筷子头。
翻过床板,在背面刻:
腊月十五,Z-7 不见。
字浅,但能摸出来。
第三天,我给嫖客开门时,笑得更甜。
「叔,多来啊,我这儿舒服,我妈还能多赚点。」
嫖客摸我脸:「小嘴真甜。」
我低头:「您喜欢就好。」
陈强在院里看我,没动手。
村长路过,扔给我一块糖。
「懂事了。」他说。
我剥糖纸,塞进嘴里。
当晚,我跪着给村长洗脚。
水温刚好。
他靠在椅上打盹。
我盯着他脚踝上的疤——
那是去年腊月,他拖死人时被铁链刮的。
手指在水里轻轻搓了两下,停。
河南口音。
洗完,我倒水,扫地。
扫帚尖在泥地划一道。
第五十七道。
回屋,躺下,看墙裂缝。
我把“腊月十五”塞进最下面那道分叉竖裂里。
旁边是中介的金链,村长的疤,普查员的手表。
手指在被窝里动。
搓两下,停。
快搓三下。
压三秒。
门外,狗没叫。
只有风刮过屋顶。
我知道,腊月十五前,他们不会再打我。
他们会把我养得干干净净,像一件待发的货。
而我,正等着那一天。
Z-7不见了。
阿枝,要走了。
——
泥水从指缝流走。
我扒了三天塌方的灶坑,只捡回半角纸。
纸边焦黑,上面有个“王”字。
我蹲在塌方口,笑了一声。
回屋,撕下鞋垫,扔进灶膛。
从那天起,我不再碰纸。
嫖客进门,我不看脸,先听脚步。
河南人脚步急,进门就喘。
四川人慢,先点烟,再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