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脚滴水,脚趾发白。
第二天,我晾被子,扫地,烧水。
像没事人。
中午,陈浩醉倒在院里。
吐了一地,酒臭冲天。
我端茶过去,蹲在他脚边。
「哥,喝点醒酒。」
他挥手打翻茶碗:「滚!」
我没动。
捡起碗,又倒一碗。
「滚远点!」他骂。
「我洗衣服。」我说,「您衣裳脏了。」
他眯眼看我:「Z-7?你不是要跑?」
「我哪儿也不去。」我低头,
「我就是个洗衣服的。」
他笑,拍我头:「懂事。」
我蹲着,看他裤兜露出半截烟盒。
上面印着「金沙河岸招待所」。
第三天,我又去洗他衣服。
他醉得更狠,靠在柴堆上嘟囔:
「……腊月十五车到镇口,老龟接货……别让普查的查到……」
我拧衣服,水滴进盆里。
没抬头。
「Z-7算熟货,」他打嗝,
「脸干净,没病,能卖高价。」
我应了一声:「哥说得对。」
他挥手让我走。
我回屋,搓左手食指三下。
金沙河岸招待所。
腊月十五。
下午,村长在堂屋见干部。
是县里新派的普查员,年轻,戴眼镜。
我端茶进去,手稳。
听见村长说:「这丫头早嫁缅甸了,户口销了。」
普查员翻本子:「系统里确实没记录。」
我放下茶,退到门口。
普查员走时,我站在院角。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
当晚,屋顶又被掀。
这次是三片瓦。
雨水灌进床铺,泡烂了我藏在褥子下的半块炭。
我没动。
只把湿被子裹紧。
第四天,我主动给村长泡茶。
「叔,您辛苦。」
他哼一声:「知道就好。」
我蹲着,看他茶杯底压着一张收据。
抬头印:金沙县邮政代办点。
日期:腊月初三。
他察觉,收起收据。
「看什么?」
「茶凉没?」我问。
「滚。」
我退下。
夜里,我躺湿床,闭眼复述:
陈浩,黄鼠狼,金沙河岸招待所,腊月十五,熟货。
村长,蛇,邮政代办点,腊月初三。
普查员,白狗,眼镜,没说话。
全对。
第五天,我帮陈浩洗鞋。
他醉醺醺进门,踢我肩膀:「贱货,蹲好!」
我低头刷鞋。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货没问题,Z-7听话,腊月十五准时发……对,走河伯线七号道……」
我刷鞋,手没停。
他挂电话,踹我一脚:「洗快点!」
「好嘞,哥。」我笑。
回屋,我搓指:
河伯线七号道。
腊月十五。
放猪时,童谣加一句:
「招待所,邮政点,腊月十五送Z远。」
猪倌路过,笑:「又唱丧歌?」
「哄猪。」我说。
我知道,他们不怕我恨。
他们怕上头来人。
所以我不再举手。
我不再开口。
猪倌走了。
我蹲在猪圈边,把水壶藏进草堆。
壶里一滴水没剩——昨晚全倒进陈浩的酒瓶。
中午,陈浩喊饿。
我端菜上桌,特意炒了盘干辣椒。
「哥,多吃点。」我笑,「替我多骂两句我妈。」
他夹菜,辣得直灌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