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未亮，刺耳的铜锣声便如同索命符般在矿坑各层回荡，惊醒了沉睡（或者说昏厥）中的矿奴们。
新一天的煎熬，开始了。
沈清流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利，随即迅速隐没，恢复了往日那种麻木和疲惫。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依旧酸痛，但比起昨日濒死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天道账本》修复后的身体，让他拥有了继续周旋的资本。
他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老周，后者呼吸微弱，脸色灰败，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沈清流沉默地拿起自己的矿镐和水囊，融入了默默走向各自矿点的人流中。
监工赵虎提着皮鞭，站在一处稍高的岩石上，三角眼扫视着下面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矿奴们，脸上带着一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满足感。当他的目光掠过沈清流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这小子昨天磕破了头，今天居然还能站起来，而且气色看起来……好像没那么死了？
“都给我听好了！”赵虎粗嘎的声音在坑道里回响，“今天上面的管事催得紧，每人定额六十斤玄铁原矿！少一斤，鞭子十下！完不成的，今晚就别想领吃食！”
人群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压抑的抽气声。六十斤！这比往常又多了十斤！在这矿脉日益贫瘠的深层，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赵虎很满意这种恐惧的氛围，他狞笑一声，补充道：“当然，谁要是有本事多挖，多出来的部分，一斤可以折算半块下品杂粮饼！”
恩威并施，这是赵虎惯用的手段。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制造压力，再用微不足道的“奖励”吊着，让这些矿奴在绝望中榨出最后一丝力气。
沈清流低着头，眼神微动。多挖有奖励？虽然这奖励廉价得可笑，但或许……可否操作一下？他需要食物，更需要一个不引人注目的理由，来解释自己接下来效率的“提升”。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自己昨日开采的那个矿点。这里的玄铁矿脉相对集中，但岩石也更坚硬。
“开始优化采矿业务，支付0.1灵机点。”他在心中默念。
【支付0.1灵机点，优化“玄铁矿开采”业务，持续一刻钟。当前灵机点：0.61。】
熟悉的力量感和精准感再次涌现。沈清流挥动矿镐，动作看似和旁人一样吃力，但每一镐都落在岩石最脆弱的节点上，效率倍增。
他刻意控制着节奏，没有像昨天那样疯狂开采，而是将效率维持在一个比普通矿奴快上三四成，但又不会太过惊世骇俗的水平。同时，他开采出的矿石，也刻意挑选了那些看起来块头大，但实际含铁量可能并非最高的原矿，混杂在其中。
一刻钟后，优化效果结束。他已经挖到了超过二十斤的矿石，堆在了一旁。这个速度，已经引起了附近几个矿奴惊疑不定的目光。
沈清流恍若未觉，继续“正常”开采。他需要计算好时间，既要完成六十斤的定额，又要“尽可能多”地挖出一些，去兑换那点可怜的食物，同时还要留有余力，应对可能的变故。
时间在枯燥的敲击声中流逝。矿坑里弥漫着汗臭、石粉和一种绝望的压抑。
中午时分，监工们轮流去吃饭休息，只留下少数人巡逻。赵虎不在，巡逻的监工也懒散地靠在远处打盹。
沈清流已经完成了近五十斤的矿石。他停下来，喝了口水，目光扫过周围。他看到老周的矿点几乎没什么动静，老周本人瘫坐在那里，连举起矿镐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传来，正是老周。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整张脸憋成了紫红色，身体佝偻得像一只虾米。
附近几个矿奴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继续手上的活计。在这里，自顾不暇是常态。
沈清流皱了皱眉。他想起昨晚账本提示的“清算负债”和“自愿形成债务关系”。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测试账本能力，或许也能救老周一命的机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周伯，你怎么样？”沈清流蹲下身，低声道。
老周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痛苦地摇头，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沫。他眼中的生机正在快速流逝。
沈清流不再迟疑，集中意念，尝试通过《天道账本》与老周建立联系。他想象着一种“借贷”关系——他借给老周“生机”，老周未来需要“偿还”。
【检测到目标个体（周安）濒临死亡，宿主有意向其提供“生机借贷”。】
【估酸借贷内容：修复部分肺腑损伤，稳定生命体征。需支付灵机点：1.5点。】
【提示：宿主灵机点不足。可尝试签订“最低限度维系契约”，支付0.5灵机点，暂时吊住其性命，延长寿元约30天。契约期内，目标对宿主产生微弱因果羁绊。】
0.5点！暂时延长30天寿命！
沈清流看着自己仅剩的0.61灵机点，心中挣扎。这0.5点对他而言也极其珍贵，是他保命和翻盘的资本。救一个几乎必死的老矿奴，值得吗？
但他看到老周那绝望而痛苦的眼神，想到那点微薄的善意，以及……这可能是一次重要的能力测试。
“签订‘最低限度维系契约’！”沈清流做出了决定。
【支付0.5灵机点，与目标（周安）签订“生机维系契约”。当前灵机点：0.11。】
【契约生效！开始修复…】
一股微不可查的暖流，顺着沈清流搭在老周肩膀上的手，缓缓渡入老周体内。老周剧烈的咳嗽渐渐平息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变得顺畅了许多，脸上的紫红色也褪去，变回了那种病态的苍白，但至少，不再是死灰色。
老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茫然，他看向沈清流，嘴唇哆嗦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一股暖流在体内扩散，减轻了痛苦，仿佛凭空多了一口气。
沈清流收回手，低声道：“周伯，省点力气，还能多活些日子。”说完，他不再多看，转身回到自己的矿点。
他内视账本，发现【资产】栏下面多了一行：
【应收债务】：周安的生机贷（期限30天，利率待定）
【关联】：微弱因果羁绊（可追踪）
而【灵机点】只剩下可怜的0.11了。风险巨大，但至少验证了“债务关系”的操作是可行的。
下午，赵虎回来了，带着一股酒气，脸色比上午更显阴沉。他开始巡查各个矿点的进度。
看到沈清流身边那堆明显超过五十斤的矿石，赵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怀疑。他走上前，用脚踢了踢那堆矿石，又拿起一块掂量了一下，三角眼眯了起来。
“沈呆子，今天手脚挺麻利啊？”赵虎的声音带着一丝狐疑，“昨天还半死不活，今天就能挖这么多？该不会是偷了谁的矿石吧？”
沈清流心中凛然，知道赵虎这是在找茬。他低着头，瓮声瓮气地回答：“赵爷明鉴，小的不敢。可能是昨天磕破了头，反而……反而清醒了些，找矿眼准了点。”
“哦？”赵虎显然不信，他围着沈清流转了一圈，突然指着旁边一块刚挖出来、看起来品相不错的原矿喝道：“这块！还有那边几块！成色不对！老子看就是你偷的！说！偷谁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诬陷了。周围的矿奴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沈清流知道，解释无用。赵虎今天要么是心情不好，要么就是看自己不顺眼，故意要整治他。他握紧了矿镐，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硬拼是死路一条，求饶也未必有用。
就在赵虎不耐烦，举起鞭子要抽下来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和一阵混乱！
“塌方了！快跑！”
只见老周所在的那片矿洞顶壁，因为结构不稳，加上近日开采，竟然发生了小范围的塌陷！碎石哗啦啦地落下，瞬间将老周大半个身子埋住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赵虎也愣了一下，咒骂了一句：“晦气！”他暂时放过了沈清流，朝着塌方处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人挖出来！死了还得老子写报告！”
矿奴们手忙脚乱地过去刨挖石头。
沈清流看着被埋在碎石下，只剩下头部露在外面、奄奄一息的老周，又看了一眼被惊动后有些烦躁的赵虎，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机会！
他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塌方吸引，悄悄将一块有棱有角的尖锐矿石踢到刚才赵虎站立位置的阴影里。然后，他主动跑向塌方点，假装积极参与救援，但在经过赵虎身边时，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了正皱眉看着塌方处的赵虎！
“哎哟！”
赵虎猝不及防，被沈清流撞得向旁边跌出两步，好巧不巧，正好一脚踩在了那块尖锐的矿石上！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啊——！”赵虎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抱着右脚踝倒在了地上，脸色瞬间惨白，汗珠滚滚而下。
“赵爷！赵爷您没事吧？”沈清流赶紧爬起来，一脸“惊慌失措”地去扶赵虎，“小的该死！小的被石头绊了一下，没站稳……”
赵虎疼得龇牙咧嘴，破口大骂：“沈呆子！我操你祖宗！哎呦……老子的脚……你他妈的眼瞎了！”
周围的监工和矿奴都围了过来，场面一片混乱。
沈清流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弧度。
《天道账本》上，一条新的信息悄然浮现：
【成功制造意外，对监工赵虎造成轻微伤害（脚踝扭伤/骨裂）。评估：此伤害可小幅降低其未来一段时间对宿主的直接威胁。】
【获得业务奖励：灵机点+ 0.05。】（评估：对改善自身生存环境有积极价值）
【当前灵机点：0.16。】
血，没有染在玄铁矿上，却以另一种方式，成为了沈清流在这绝望矿坑中，挣扎求存的第一笔微小“收益”。他看着痛苦嚎叫的赵虎，眼神深处，是如同深渊般的冷静。
这场漫长的“清算”，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