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野姜?那地方,寸草不生。

我懂了。他在给我指路。传递消息的路。

第七日。期限的第一天。

我站在尸山血海和亲人陌路之间。

我是姜十。我要在七天内,从这地狱里,捞出我的两个人。

一个是我唯一的血亲。一个,是这座城的希望。

可我的弟弟,他正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我这个“哑巴杂役”。

2.

嗓子眼痒得像有蚂蚁在爬。

我死死咬着牙,把咳嗽憋回去。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前面,北狄兵挨个掰开杂役的嘴,检查喉咙。说是查奸细,看有没有人装哑巴。

轮到我了。

那兵的手带着一股腥气,粗鲁地捏住我的下巴。指甲缝里是黑泥。

我被迫张开嘴。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他凑近了看。一股隔夜的酒臭味喷在我脸上。

“嗯,是哑的。喉头都肿了。”他嫌弃地甩开手,在我衣服上擦了擦,“下一个!”

我低头,快步走开。后背全是冷汗。

昨晚差点就露馅了。一声咳嗽卡在喉咙里,我用了根最细的银针,对着穴位刺下去。才把那点声音彻底压死。

现在,喉咙里像堵着一团火,咽口水都疼。

但值得。我活过了今天早上的查验。

我主动揽下了处理尸骸的活儿。没人愿意干这个。正好。

尸坑在东边山坡后。推着板车,一趟又一趟。

今天的尸体有点不一样。

我拖起一个北狄兵。很轻。掀开破旧的号衣,肋骨一根根凸出来,像洗衣的搓板。

指甲青紫,嘴唇干裂。不是疫病的症状。

我又翻开几个。大多面黄肌瘦,有些嘴角还挂着霉绿的沫子。

心里咯噔一下。

我偷偷抓了一把他们营房附近散落的“粮草”。搓开,米粒发黑,带着霉斑。

粮草霉变了。

他们饿着肚子打仗。表面凶悍,内里已经虚了。

这是个好消息。得传出去。

可坏消息来得更快。

和我接头的老钱,三天没出现在埋尸队了。

第四天,我在尸坑里看到了他。还有另外两个眼熟的义军面孔。

不是病死的。老钱的眼睛瞪得老大,脖子上有道细密的刀口。

我的心沉到谷底。情报网断了。我们中间,出了鬼。

鬼自己跳出来了。

是陈胥。义军原先的一个小头目。现在穿上了北狄给的皮坎肩,带着两个狄兵在营里晃悠,趾高气扬。

他看见我,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恶声恶气地骂:“死哑巴,看什么看!滚远点!”

我低下头,推着车走开。指甲掐进了掌心。

是他。一定是他。老钱他们,死得冤。

晚上,医营熬药。陈胥也染了点儿风寒,派人来取药。

机会来了。

我低着头,把分好的药包递过去。就在递过去的瞬间,指尖弹了弹,一些碾碎的褐色粉末落进了他那份药里。

不是毒药。是迷幻草。剂量刚好够他做个“好梦”。

医者救人,也知如何让人“现形”。

第二天,营里就炸开了锅。

说是陈胥半夜发疯,拿着刀冲进主帅营帐附近,一边跑一边喊“我是假投降!别杀我!”,还嚷嚷着几个藏得很深的兄弟的名字。

结果可想而知。

拓跋灼亲自下令,以“反复无常,意图不轨”的罪名,把他吊死在了辕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