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姜?那地方,寸草不生。
我懂了。他在给我指路。传递消息的路。
第七日。期限的第一天。
我站在尸山血海和亲人陌路之间。
我是姜十。我要在七天内,从这地狱里,捞出我的两个人。
一个是我唯一的血亲。一个,是这座城的希望。
可我的弟弟,他正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我这个“哑巴杂役”。
2.
嗓子眼痒得像有蚂蚁在爬。
我死死咬着牙,把咳嗽憋回去。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前面,北狄兵挨个掰开杂役的嘴,检查喉咙。说是查奸细,看有没有人装哑巴。
轮到我了。
那兵的手带着一股腥气,粗鲁地捏住我的下巴。指甲缝里是黑泥。
我被迫张开嘴。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他凑近了看。一股隔夜的酒臭味喷在我脸上。
“嗯,是哑的。喉头都肿了。”他嫌弃地甩开手,在我衣服上擦了擦,“下一个!”
我低头,快步走开。后背全是冷汗。
昨晚差点就露馅了。一声咳嗽卡在喉咙里,我用了根最细的银针,对着穴位刺下去。才把那点声音彻底压死。
现在,喉咙里像堵着一团火,咽口水都疼。
但值得。我活过了今天早上的查验。
我主动揽下了处理尸骸的活儿。没人愿意干这个。正好。
尸坑在东边山坡后。推着板车,一趟又一趟。
今天的尸体有点不一样。
我拖起一个北狄兵。很轻。掀开破旧的号衣,肋骨一根根凸出来,像洗衣的搓板。
指甲青紫,嘴唇干裂。不是疫病的症状。
我又翻开几个。大多面黄肌瘦,有些嘴角还挂着霉绿的沫子。
心里咯噔一下。
我偷偷抓了一把他们营房附近散落的“粮草”。搓开,米粒发黑,带着霉斑。
粮草霉变了。
他们饿着肚子打仗。表面凶悍,内里已经虚了。
这是个好消息。得传出去。
可坏消息来得更快。
和我接头的老钱,三天没出现在埋尸队了。
第四天,我在尸坑里看到了他。还有另外两个眼熟的义军面孔。
不是病死的。老钱的眼睛瞪得老大,脖子上有道细密的刀口。
我的心沉到谷底。情报网断了。我们中间,出了鬼。
鬼自己跳出来了。
是陈胥。义军原先的一个小头目。现在穿上了北狄给的皮坎肩,带着两个狄兵在营里晃悠,趾高气扬。
他看见我,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恶声恶气地骂:“死哑巴,看什么看!滚远点!”
我低下头,推着车走开。指甲掐进了掌心。
是他。一定是他。老钱他们,死得冤。
晚上,医营熬药。陈胥也染了点儿风寒,派人来取药。
机会来了。
我低着头,把分好的药包递过去。就在递过去的瞬间,指尖弹了弹,一些碾碎的褐色粉末落进了他那份药里。
不是毒药。是迷幻草。剂量刚好够他做个“好梦”。
医者救人,也知如何让人“现形”。
第二天,营里就炸开了锅。
说是陈胥半夜发疯,拿着刀冲进主帅营帐附近,一边跑一边喊“我是假投降!别杀我!”,还嚷嚷着几个藏得很深的兄弟的名字。
结果可想而知。
拓跋灼亲自下令,以“反复无常,意图不轨”的罪名,把他吊死在了辕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