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停在一个瘦小的杂役面前。那杂役吓得直哆嗦。
“他,”姜禾开口,声音干涩,“私藏药材。”
副将眼神一厉。两个狄兵冲上去,从杂役怀里搜出几株普通的止血草。大概是想着受伤时备用。
“按《顺民律》,窃取军资,鞭二十。”副将冷冰冰地说。他目光一转,落在我身上,“阿七,你手稳,你来执行。”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
让我,去打一个可能只是想活命的可怜人?
姜禾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好像他举报的只是一只蚂蚁。
我接过鞭子。很沉。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污。
那个杂役被按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我。
我不能违抗。违抗,我们都得死。
第一鞭抽下去。声音闷响。杂役惨叫一声。
我的手在抖。心里在喊:姜禾,你看看!看看你在做什么!我是你阿姐!
十鞭。十五鞭。
杂役没了声息。背后血肉模糊。
二十鞭打完。我站在那里,手里的鞭子像有千斤重。
副将满意地点点头。姜禾自始至终,没看我一眼。他转身走了,背影单薄,却像一把冰锥子,扎得我心口生疼。
晚上,我找到柴伯。把地牢守卫增加、换岗无规律的消息告诉他。
柴伯脸色凝重:“这难办了。萧王爷那边……”
我打断他,用手沾水,在墙上写:姜禾,安神汤。
柴伯一愣,随即明白了。姜禾作为“模范”,有专门的饮食,其中就包括每晚一碗安神汤。由医营熬制,专人送去。
这是一个通道。一个唯一能接近我弟弟的通道。
我负责熬药。在将晒干的茯苓片放进药罐时,我的指尖划过茯苓粗糙的表面。
有了。
我用捣药用的细铁签,在其中一片最大的茯苓上,极轻极快地刻了几个符号:地牢,守八,时乱。
药熬好了。看着被人端走的那碗浓黑的汤药,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把情报,送给了我如今形同陌路的弟弟。
他喝下肚的,不仅是安神汤,更是他阿姐搏命换来的消息,和一丝微弱的、他能清醒过来的希望。
消息送出去了。可我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沉。
弟弟喝下那碗汤时,能尝出上面刻着的、阿姐的血泪吗?
4.
巴鲁的伤刚好利索,命令就下来了。
主帅拓跋灼,点名要我去给他针灸。说是连日劳顿,肩颈不适。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拓跋灼。那个下令屠城,把我弟弟变成“模范”的人。
他要我去针灸?
是试探。一定是。
我捏了捏袖袋里的银针。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定了定神。
主帅大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皮革和金属的味道。拓跋灼坐在案后,没穿铠甲,只着一身深色常服。他看着很平静,甚至有些文气,如果忽略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的话。
他示意我近前。
“听说你救了巴鲁。手艺不错。”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我低头,表示不敢当。
他解开衣领,露出后颈。指了一个穴位:“这里,近来总是酸胀。”
我顺着看去,心里猛地一紧。
他指的那个穴位旁边,有一处明显的旧疤。看形状,是极深的刀伤。而且,他指的位置稍有偏差,若真按他指的下针,力道稍偏就会刺激到旧伤,引发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