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在试我。试我是不是真懂医术,还是别有所图。

我深吸一口气,屏退杂念。此刻,我只是个医者。

我轻轻拨开他的手指,准确按在了真正的穴位上。然后,取针,消毒,下针。动作流畅,稳定。

针尖刺入皮肤。拓跋灼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

整个过程中,我目不斜视,只关注他的肩颈脉络。仿佛那块旧疤根本不存在。

扎完针,留针一刻钟。帐内静得能听到灯花的噼啪声。

取针时,拓跋灼缓缓活动了一下肩膀。

“嗯,舒坦多了。”他穿上衣服,状似随意地问,“你每日除了埋尸,还做什么?”

我用手势比划:熬药,送饭。

“地牢那边的饭食,也是你送?”

我点头。

他沉吟片刻:“萧珩是重犯,他的饭食,需格外小心。以后,他的饭也由你亲自送,送入即走,不得停留。”

我心中狂跳,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恭敬地点头。

我通过了试探。非但没有暴露,反而获得了直接接触萧珩的机会!

还没等我从这意外的进展中缓过神,更大的危机来了。

疫情失控了。

原先只在杂役和低阶兵卒中流传的疫病,突然在北狄精锐中爆开。高烧,咳血,人像秋叶一样一片片倒下。

恐慌比疫病传得更快。

拓跋灼下了死命令:将所有重症者,连同他们用过的物品,集中到西边废弃营区,焚毁!

焚烧坑已经挖好了。浓烟和焦臭味儿开始弥漫。

我听到消息时,正在整理药材。手一抖,药篓差点打翻。

柴伯冲进来,眼睛赤红:“丫头!不能烧啊!那里面……那里面有我们好几个兄弟!只是染了病,还没断气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些被列为“重症”的名单里,有被俘的义军,也有只是体质稍差的普通兵卒。

这是屠杀,不是防疫。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放下药材,直接去找了负责此事的北狄医官。我拦在他面前,拼命打手势。

他烦躁地想推开我:“滚开!哑巴!主帅的命令你也敢拦?”

我固执地站着,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飞快地划拉:

【烧,病气随烟散,更易传染。隔开,轻症治,重症单独看管,死后再烧。】

医官愣住,看着地上的字。他是懂点医理的,知道焚烧活人确实可能加剧空气污浊。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带我去见了拓跋灼。

拓跋灼站在地图前,脸色阴沉。听完医官结结巴巴的转述,他锐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隔离?你能保证隔离开就不会传染?”

我摇头,用手势表示:不能保证,但比直接烧活人,更能稳定军心,也更可能保住还能打仗的人。

他沉默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地图上标出的疫情扩散点。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照他说的办。”拓跋灼最终冷冷开口,“将轻症者迁至东营隔离治疗。重症者……移至西营,严加看管,死后立即焚烧。阿七,你去协助分辨轻重。”

我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我争取到了机会。一个能救下那些轻症义军,甚至……或许能做点什么的机会。

西营那边,说是“看管”,其实就是等死。但至少,不是被活活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