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路过时,抬头看了一眼。
陈胥的尸体在风中轻轻晃荡。他再也不能出卖任何人了。
我低下头,继续清理地上的污秽。心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清除腐肉,才能让伤口有机会愈合。这是医理。
埋尸的时候,那个之前给过我窝头的老俘兵柴伯,默默过来帮忙。
他递给我一个水囊,哑着嗓子:“丫头,喝口水吧。”
我接过,没喝。只是看着他。
他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歪脖子树下的姜,长得还好吗?”
我心头一震。这是老钱用过的暗号。
我点点头,用手在地上划了两个字:谢了。
柴伯眼圈一红,用脚抹掉字迹。“以后……有啥事,跟我说。”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我这条老命,不值钱了。但不能让老钱他们白死。”
内鬼清了。新的线接上了。
但柴伯的手抖得厉害。在这虎狼窝里,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3.
地牢那边,风声一下子紧了。
以前只有四个守卫轮班,现在变成了八个。换岗的时间也变了,毫无规律。
柴伯偷偷告诉我,是拓跋灼亲自下的令。萧珩被挪到了最底层,铁链加了四道。
我的心揪紧了。时间一天天过去,萧珩的影子都没摸到。
机会来得突然。
巡逻队的巴鲁队长被人抬进了医营,高烧不退,腿上有个脓疮,烂得发黑。营里的狄人医官捂着鼻子,说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我正低头捣药。
巴鲁我认得,嗓门大,脾气躁,但对手下还行。关键是,他管的巡逻队,负责的区域就包括地牢外围。
救,还是不救?
救他,要冒风险。不救,这条线可能就断了。
我放下药杵,走过去,指了指巴鲁,又指了指我自己。用手比划着清理伤口的动作。
医官斜眼看我:“你个埋尸的哑巴,还会这个?”
我点头,眼神坚持。柴伯在一旁帮腔:“阿七以前跟郎中学过,手巧。”
死马当活马医。医官摆摆手,走了。
我用了最烈的酒清洗伤口,刮掉腐肉。巴鲁疼得浑身哆嗦,骂骂咧咧,但没力气推开我。
我听着他骂。骂天气,骂疫病,骂上面莫名其妙加重看守,让他们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
“……地牢那鬼地方,阴得要命,还加派双岗……换岗时辰乱得老子都记不住……”他迷迷糊糊地抱怨。
我手下动作不停,耳朵却竖了起来。
三天。我守了巴鲁三天。换药,喂水。他的烧退了,人清醒过来。
看着腿上渐渐收口的伤,他眼神复杂。“哑巴,你救了我一命。”他拍拍胸膛,“以后在这营里,我巴鲁罩着你!”
我摇摇头,递给他一碗水。用手势问他,地牢那边还需要送药不?那边晦气重,我去吧。
巴鲁咧嘴笑了:“你小子,倒是懂事!行,以后地牢杂役的饭食,归你送!”他压低声音,“不过最近看得严,你送了饭就走,别多待。”
心里刚松半口气。另一重打击就来了。
姜禾来了。穿着那身刺眼的绸衫,跟着拓跋灼的一个副将,来医营“巡视”。
他走得很慢,背挺得笔直,像个僵硬的偶人。眼神扫过我们这些杂役,没有任何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