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的铜鹤。
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檐角的风铃被风吹得轻响。
却压不住百官牙齿打颤的 “咯咯” 声。
朱厚照坐在临时宝座上。
素色的太子蟒袍袖口垂在膝头。
指尖敲着扶手的频率。
和殿外金瓜武士的呼吸声。
惊人地一致。
“太子驾到 ——”
司礼监太监的唱喏刚落。
朱厚照忽然抬眼。
目光扫过阶下的群臣:
“都免礼吧。”
百官僵在弯腰的姿势里。
没人敢直起身。
谁都知道。
昨晚紫禁城闹了一夜。
东厂的番役像疯了一样抓人。
连宪宗爷的康妃、静妃宫里都没放过。
今天的早朝。
怕是要见血。
“司礼监。”
朱厚照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别忙着问有本启奏。”
“先把东西带上来。”
“是!”
片刻后。
奉天殿的侧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
二十名金瓜武士。
押着二百多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
有穿宫装的宫女。
有戴太监帽的内侍。
还有几个穿侍卫铠甲的汉子。
一个个面如死灰。
脚踝上的镣铐在金砖地上。
拖出刺耳的声响。
“这些人。”
朱厚照的手指点过人群:
“是昨晚东厂在宫里抓到的眼线。”
阶下的群臣瞬间炸开了锅。
交头接耳的声音像锅里的沸水:
“那不是吏部王侍郎家的远房侄女吗?”
“怎么成了宫女?”
“左边第三个太监。”
“我见过。”
“是英国公府送进宫的!”
“还有那个侍卫。”
“是张侯爷的贴身护卫。”
“怎么会……”
刘健的脸色比昨天更白。
他看着人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 那是他派去给康妃传话的小太监。
此刻正低着头。
肩膀抖得像筛糠。
完了。
这下全完了。
“安静!”
朱厚照一拍扶手。
太子蟒袍上的暗纹在晨光中闪了闪:
“这些人。”
“替你们文臣、武将、勋贵传过多少次话。”
“你们心里清楚。”
“孤的皇宫。”
“快成你们各家的后院了。”
“想进就进。”
“想传话就传话。”
“真当孤是瞎子聋子?”
他站起身。
太子蟒袍的下摆扫过金砖。
发出 “咚咚” 的声响。
像敲在每个官员的心上:
“现在。”
“你们把各自的人领回去。”
“该怎么处置。”
“孤不管。”
领回去?
群臣面面相觑。
眼里满是惊恐。
领回去。
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在宫里安插眼线。
干预宫闱?
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名!
“太子。”
户部尚书韩文硬着头皮出列:
“这些人…… 怕是有误会。”
“臣等从未……”
“误会?”
朱厚照冷笑一声。
走到那个英国公府的侍卫面前。
弯腰摘下他腰间的玉佩:
“这玉佩上刻着‘英国公府’四个字。”
“你说是不是误会?”
侍卫吓得 “噗通” 一声跪倒。
磕头如捣蒜:
“小爷饶命!”
“是公爷让小的……”
“闭嘴!”
英国公张懋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厉声喝道:
“你这狗奴才。”
“竟敢污蔑本公!”
朱厚照没理他。
又走到刘健面前。
指着那个小太监:
“首辅大人。”
“这是你府里的人吧?”
“去年冬天。”
“你给康妃送的那坛阿胶。”
“就是他转交的。”
“对吗?”
刘健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官袍。
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百官看着这一幕。
吓得齐刷刷低下头。
连大气都不敢喘。
新皇不仅知道谁在宫里安插了人。
连送了什么东西都清清楚楚!
这东厂的眼线。
怕是早就安插在他们府里了!
“一刻钟。”
朱厚照看了看日晷。
声音冷得像冰:
“一刻钟内。”
“没人领。”
“孤就替你们处置了。”
司礼监太监高唱:
“计时开始 ——”
大殿里静得能听见日晷的指针移动的声音。
刘健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血珠渗出来。
滴在象牙笏板上。
领。
是死。
不领。
也是死。
但至少不领。
还能暂时保住名声。
保住家族。
他闭了闭眼。
把头埋得更低。
英国公张懋看着那个侍卫。
牙齿咬得咯咯响 ——
这个蠢货。
要是敢把府里的事抖出来。
他就算拼着革职。
也要让他死无全尸!
其他官员更是如此。
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
假装没看见人群里那些熟悉的面孔。
一刻钟很快就到了。
司礼监太监的声音像催命符:
“时辰到 ——”
朱厚照看着空荡荡的殿中。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
“你们的主人是不要你们了。”
他转身走向宝座。
声音陡然提高:
“金瓜武士!”
“奴婢在!”
“把这些人拉到殿外。”
“乱棍打死!”
“小爷饶命啊!”
“刘大人救我!”
“我知道你给康妃送了多少银子!”
“张公爷!”
“你答应过保我全家的!”
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眼线们像疯了一样哭喊。
朝着各自的主子磕头。
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喊得清清楚楚。
刘健的脸白得像纸。
英国公张懋的手紧紧攥着腰间的玉带。
指节泛白。
但没人敢出声。
谁都知道。
这时候认了。
就是死路一条。
金瓜武士可不管这些。
像拖死狗一样把他们往外拖。
哭喊声、咒骂声、求饶声混在一起。
在奉天殿里回荡。
听得人头皮发麻。
“太子!”
刘健忽然出列。
声音带着哭腔:
“这些人罪该万死。”
“但当着百官的面行刑。”
“恐伤天和。”
“还请小爷……”
“伤天和?”
朱厚照挑眉:
“他们替你们在宫里安插眼线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伤天和?”
“他们给你们传消息。”
“想动摇孤的江山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伤天和?”
“刘首辅要是觉得孤做得不对。”
朱厚照的声音陡然转厉:
“那孤这个位子。”
“让给你来坐如何?”
刘健吓得 “噗通” 一声跪倒。
额头撞在金砖上:
“臣不敢!”
“臣罪该万死!”
朱厚照没再理他。
转身坐回宝座。
闭上眼睛。
像是没听见殿外传来的棍棒声和惨叫声。
“噼啪 —— 噼啪 ——”
棍棒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沉闷而密集。
混着骨头断裂的脆响。
听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有几个年轻的翰林吓得脸色惨白。
差点吐出来。
却被身边的老臣死死按住。
这就是新皇的手段。
杀人。
从来不需要理由。
半个时辰后。
殿外的声音渐渐停了。
金瓜武士走进来。
单膝跪地:
“回小爷。”
“人已全部处置完毕。”
“拖去乱葬岗。”
“喂狗。”
朱厚照睁开眼。
目光扫过阶下的群臣:
“你们都听清楚了。”
“这次。”
“孤替你们处置了。”
“下次。”
“谁要是再敢往宫里伸手。”
“不管是文臣、武将还是勋贵。”
他顿了顿。
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先问问自己的三族。”
“够不够孤杀的!”
“臣等遵旨!”
百官齐刷刷跪倒。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刘健趴在地上。
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被刚才的惨叫声震断了。
他终于明白。
为什么先帝说这个儿子像太宗爷。
太宗爷五征蒙古。
靠的是铁骑。
而这个新皇。
靠的是比铁骑更可怕的 ——
人心。
他把这些眼线的命。
当成了敲山震虎的石头。
不仅砸在了他们的头上。
更砸在了他们的心里。
“好了。”
朱厚照挥挥手:
“开始议事。”
司礼监太监战战兢兢地捧起奏本。
声音发颤:
“户部尚书韩文。”
“有本启奏……”
韩文哆哆嗦嗦地出列。
连奏本都拿反了。
看了半天。
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臣…… 臣启奏太子。”
“大同战事吃紧。”
“请求…… 请求增拨粮草……”
朱厚照看着他慌乱的样子。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怕了就好。
只有怕了。
才会听话。
他要的。
就是这个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