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雾港市城北工业区的路灯在雨幕中化作模糊光晕。出租车司机老王将车停在废弃工厂区路边，摇下车窗点燃今晚第七支烟。后视镜里，他的眼球布满血丝——连续工作18小时的疲惫，加上这该死的鬼天气，让他的偏头痛愈发剧烈。
"最后一单就收工..."他嘟囔着划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23:47和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叫车请求："青云巷17号到城北工业区B3仓库，双倍车费。"
老王皱眉看着定位地图。青云巷17号是那个改建的社区活动中心，而B3仓库...他抬头看向雨幕中五十米外那栋黑漆漆的建筑，正是导航指示的目的地。奇怪的是，客户要求的上车点就在眼前，后座却空无一人。
雨点砸在车顶的声音突然变得密集。老王伸手去关车窗，突然发现副驾驶座位上多了一张美术馆门票存根——正是三天前那起命案的发生地。存根背面用红笔写着："等我看完最后一件展品。"
"什么鬼东西..."老王刚要去拿，后颈突然感到一丝冰凉。后视镜中，一个戴鸟嘴面具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后座，面具眼部镜片反射着诡异的绿光。
"去码头。"电子合成音从面具后传出，"走沿海旧路，别开导航。"
老王的手悄悄移向座位下的防身棍，却摸到了一个黏腻的物体——那是一只被切断的人类小指，断面处还连着几丝血肉。恐惧让他喉咙发紧，只能僵硬地点头，挂挡起步。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老王偷瞄后视镜，发现乘客正在用某种仪器扫描那张门票存根。仪器发出"滴"的一声，面具人突然前倾，鸟嘴几乎碰到老王的耳朵："你女儿在临海一中读高三吧？302班，坐靠窗第四排。"
方向盘猛地打滑，出租车险些撞上路边护栏。老王的心脏狂跳，后视镜里，面具人正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在车窗上画着什么图案。雨水冲刷下，那图案渐渐显现——展开的鸟翼，与新闻里报道的美术馆命案符号一模一样。
"停车。"电子音突然命令。车子停在沿海公路一处无人的路段，右侧是悬崖下咆哮的海浪。面具人递来一部老式翻盖手机："打给你最信任的人，说你在B3仓库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老王颤抖的手指刚按下陆沉的号码——那是他表哥的战友，手机就被一把夺回。面具人按下免提，电话接通瞬间，电子音变成了完美的老王声音复制："老陆！我在城北B3仓库发现些东西，你绝对想不到...啊！"
一声刻意制造的惨叫后，面具人将手机抛出窗外。老王看着自己唯一的求救希望消失在悬崖下的海浪中，绝望地发现车子再次启动，这次是朝着更偏僻的废弃码头驶去。
雨势渐小，雾气却越来越浓。出租车最终停在一座锈蚀的龙门吊下。面具人下车绕到驾驶座旁，用某种喷雾在车窗上喷了几下。老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玻璃上扭曲变形，就像被高温融化的蜡像。
"第一个只是引子。"面具人俯身，鸟嘴几乎刺破车窗，"第二个才是开始。"他留下一个黑色塑料袋在副驾驶座位上，转身消失在浓雾中。
两小时后，巡逻警车发现出租车停在码头入口。车头灯依然亮着，雨刷器有规律地摆动，驾驶座上的老王保持着握方向盘的姿势——如果忽略他颈部那道细如发丝的切割伤，以及被摆成完美"V"字形的双手的话。
最先赶到现场的陆沉身上还带着地下室的尘土。他站在雨中凝视出租车内部，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位那个黑色塑料袋上。法医初步检查时，他戴上手套小心打开袋子——里面是二十张完全一致的美术馆门票存根，每张背面都写着不同日期和时间，最早的一张正是儿童福利院火灾那天。
"陆队！"齐小飞从出租车后备箱探出头，声音发颤，"这里有东西..."他举起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老王的手机。技术员快速破解后，通话记录显示最后一通电话确实是打给陆沉的，但时间戳有问题——那通电话是在老王死亡两小时后拨出的。
更令人不安的是相册里发现的视频：画面中，戴着鸟嘴面具的人正在某间实验室操作设备，背景里隐约可见七个培养舱。视频最后五秒，面具突然转向镜头，电子合成音说出一个坐标——正是陆沉刚从地道逃出的位置。
苏璃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和你的情况完全一致。凶手在死者体内注入了那种荧光标记物..."她停顿片刻，"但老王的浓度比你高十倍，而且...我们在他的视神经发现了微型电极残留。"
陆沉摸向自己仍在隐隐作痛的后颈。雨幕中，他仿佛又听到地下室里那个机械女声："第二个才是开始。"现在他明白了——这起命案不是结束，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邀请函。
出租车顶灯突然闪烁起来，雨刷器加速摆动。齐小飞从车内电脑中调出一段被隐藏的行车记录——画面显示老王在死亡前一小时曾停在某个加油站，一个模糊人影往车内放了什么东西。放大画面后，陆沉认出了那个独特的走路姿势：右腿微跛，与美术馆监控中的人影完全一致。
"查这个加油站。"陆沉的声音低沉而紧绷，"然后调出全市所有右腿残疾人员的医疗记录。"他抬头看向越来越大的雨势，想起那个装着二十张门票存根的袋子——二十个日期，二十个可能早已发生的"校正"。
雨刷器突然停止在最高点，形成一个大写的"V"字。陆沉凝视着这个符号，记忆深处浮现出福利院火灾那天，消防员从废墟中抬出的七具小尸骵，他们被摆成的正是这个形状。
出租车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杂音中传出扭曲的电子音："7号...实验继续..."随后是一段高频噪音，让在场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耳朵。等声音停止，收音机液晶屏上显示出一串经纬度坐标。
"是那个加油站！"齐小飞立即在平板上调出地图，"距离这里只有三公里。"
陆沉示意部分警员留守现场，自己带着小队冒雨赶往坐标位置。这是一家早已停用的老式加油站，锈蚀的加油机上还保留着二十年前的油价标识。雨水在开裂的水泥地面上汇成细流，冲刷出几处可疑的暗红色痕迹。
"陆队，这里有发现！"一名警员从废弃便利店门口招手。玻璃门上用某种荧光涂料画着与死者颈部相同的符号，在紫外灯下清晰可见。更令人不安的是收银台抽屉里的东西——二十枚儿童乳牙，每枚都被钻了微孔，用金丝串成项链样式。
苏璃戴上手套检查牙齿："这些牙齿被特殊处理过，表面镀了极薄的金属层..."她的声音突然紧绷，"牙髓腔里有东西。"
X光扫描显示，每颗牙齿内部都藏着微型胶囊，其中一颗已经破裂，漏出的粉末经快速检测证实是那种荧光标记物的干燥形态。陆沉突然想起自己儿时在福利院掉过一颗门牙，当时护工说"要留着做纪念"...
"监控室在这边！"齐小飞的声音从后间传来。虽然加油站早已断电，但技术员很快用备用电源启动了老旧的监控系统。硬盘运转的嗡嗡声中，屏幕上跳出模糊的画面：昨天23:15，一辆出租车驶入加油站，正是老王的车辆。
画面中的老王下车检查轮胎，此时一个穿连体工作服的身影从便利店阴影处接近车辆。虽然监控角度看不到正脸，但那人右腿明显的跛行特征与之前记录完全吻合。最关键的发现是工作服背后的反光条——上面印着"市立美术馆维护部"的字样。
"回美术馆！"陆沉抓起对讲机，但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后，传来的却是苏璃急促的警告："别回来！警局系统被入侵了，所有监控画面都被替换成——"
通讯突然中断。陆沉回拨数次都提示不在服务区，与此同时，加油站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开始诡异变化：原本的老王加油录像被一段陌生画面取代，显示美术馆中庭此刻正有七个戴鸟嘴面具的人围成一圈，中央躺着一个人形物体，轮廓与陆沉惊人相似。
"是实时监控！"齐小飞调出手机上的美术馆平面图，"这个角度...是从通风管道拍的！"
陆沉翻出那二十张门票存根，快速按背面日期排列。最早的七张日期与福利院火灾后七年中，每年同一天发生的七起未破悬案完全吻合。而最近的一张正是今天，背面用红笔额外标注："最终校正：7号归位"。
雨势突然加大，加油站顶棚的破洞漏下冰冷的水滴。陆沉感到后颈疤痕再次灼痛，这次痛感直窜太阳穴。恍惚间，他看见雨水中浮现出扭曲的倒影——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二十年前那个站在福利院废墟前的小男孩。
"陆队！你的眼睛！"齐小飞惊恐地后退一步。手机屏幕反光中，陆沉的双眼虹膜完全变成了银灰色，瞳孔收缩成两道细缝，如同夜行动物。
便利店玻璃突然爆裂，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射中陆沉手中的门票存根。箭尾缠着的纸条展开，上面打印着一行小字："监控室见真章，时间不等人。"
几乎同时，所有人的手机都收到一条匿名彩信：美术馆监控室的实时画面显示，苏璃正被三个面具人围住，她手中的试管里，陆沉的血液样本正发出刺眼的蓝光。
出租车上的雨刷器突然又开始摆动，这次是有规律的摩斯密码节奏。齐小飞快速解码后脸色煞白："他们在说...'第四阶段开始'。"
陆沉摸向腰间配枪，却发现枪套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枚老式底片，对着灯光能看到模糊的图像：一个戴鸟嘴面具的人正将注射器刺入某个熟睡孩子的后颈，床头铭牌上写着"7号"。
雨幕中，隐约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但频率异常缓慢，像是被刻意拉长的录音。陆沉望向声音方向，只见浓雾中有红色灯光规律闪烁——不是救护车，而是某个信号装置，闪烁节奏与他的心跳逐渐同步...
陆沉突然按住胸口，那里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随着信号搏动。齐小飞用扫描仪对准他的胸膛，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硬币大小的阴影，正位于心脏上方三厘米处。"这...这不可能..."技术员的声音发抖，"是微型发射器，看型号至少植入了二十年！"
加油站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变化，显示出美术馆监控室的实时影像：苏璃被按在操作台上，一个面具人正将注射器对准她的眼球。画面角落的电子钟显示着23:59:47，秒数跳动得异常缓慢。
"他们在操控时间感知！"齐小飞突然明白过来，"所有监控设备的时间轴都被篡改了！"他调出手机秒表功能，发现实际一分钟比钟表显示多出十七秒。
陆沉感到一阵眩晕，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七岁那年福利院的"体检日"，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后颈的刺痛，以及那句被刻意遗忘的话："7号实验体，记忆抑制装置植入完成。"
红色信号灯的闪烁频率突然加快，陆沉的心跳被迫同步加速。他挣扎着摸出那枚底片，对着信号灯看去——底片上原本模糊的图像变得清晰：那个被注射的孩子后颈上，赫然是与他现在一模一样的疤痕。
"陆队！"齐小飞突然指向出租车。车内的电脑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段加密文件正在传输。进度条旁边是一行小字："监控时间轴校正协议第4阶段——记忆重构准备就绪。"
雨水中，陆沉看到自己的倒影开始扭曲变形，就像老王车窗上的影像。更可怕的是，倒影的动作与他本人出现了延迟——当他自己抬手时，水中的影子要过一秒才做出相同动作。
"他们...在重新校准我的时间感知..."陆沉的声音变得断续，仿佛每个字都要穿越漫长的时间隧道才能说出口。他看向自己的手表，秒针竟在倒着走。
便利店里的收音机突然自动调频，停在一个不存在的频段。电子合成音伴随着刺耳噪音传出："7号实验体...欢迎回到...起始点..."随后是一串二进制代码，齐小飞瞬间解码后脸色惨白——那是陆沉童年福利院的精确坐标，以及一个精确到纳秒的时间戳：今晚午夜整。
加油站顶棚的积水突然倾泻而下，在水洼中形成短暂的漩涡。陆沉在水面倒影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二十年前的自己正透过现在的眼睛，惊恐地回望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