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当时顾承砚站在后排,隔着十几个身着官袍的同僚,却能清晰看清他眼底的光——那是对朝政的热忱,对理想的笃定,像盛着漫天星辰,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甚至能看清谢砚之握笔的姿势,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泛着浅白,连落笔时的决绝,都让他心头泛起异样的涟漪。

更难忘琼林宴那日,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盛,姚黄魏紫簇拥着,像铺了满地锦绣。

谢砚之被几位同年围着劝酒,青瓷酒杯一盏接一盏地空了,最后醉得站不稳,脚步踉跄间,竟直直扑进了自己怀里。

少年的头枕在他膝头,长发散落在衣摆上,带着淡淡的墨香与酒香,呼吸轻缓地扫过他的衣料,温热的触感透过层层布料传来,烫得顾承砚僵着身子不敢动。

他连指尖都不敢碰谢砚之的发梢,只静静看着月光落在他泛红的脸颊上,像撒了层细碎的银箔,连眼睫上都沾着点光,美得让人心颤。

2 墨香情动

那晚的风很柔,带着牡丹的香气,顾承砚坐着一动不动,直到宫灯熄灭了大半,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送回了状元府——那一路,谢砚之靠在他肩头,嘴里还喃喃着“承砚兄的字,写得真好”,让他心跳漏了好几拍。

“砚之,这是新制的松烟墨。”

顾承砚猛地回过神,指尖还留着梦中触碰月白锦袍的错觉,他伸手将案头的黑漆盒推过案几。

漆盒是蜀中楠木所制,表面雕着缠枝莲纹,花瓣层层叠叠,边角镶着细银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里面躺着块莹黑墨锭,是他托家乡匠人用三年的松烟、珍珠粉和麝香特制的,墨香清冽绵长,不似寻常墨锭那般厚重。

推盒子时,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谢砚之的手背。

少年的皮肤温热,触感细腻得似上好的云锦,带着点薄汗,顾承砚像被烫到般猛地缩了缩手,耳尖又红了几分。

却见谢砚之并未在意,只低头翻开案上的《璇玑图》,泛黄的纸页上,绣线般的字迹缠绕交错,藏着无数情思。

他手中捏着支朱砂笔,笔尖蘸了点朱砂,在“君心似我心”那五个字上轻轻圈了圈。

朱砂痕落在米白纸上,像一颗饱满的红豆,艳得晃眼,与周围的墨字形成鲜明对比。

“承砚兄的墨好香,”谢砚之抬头笑,眼底映着窗外的海棠,粉白的花瓣落在他眼底,笑意漫到眉梢,连声音都甜了几分,“用这墨写出来的字,定是要香上三日的。”

顾承砚看着他眼底的光,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连呼吸都变得温柔起来。他低头看着那方墨锭,忽然觉得,这三年的等待与监制,都值了——只要能换得谢砚之这样一笑,便是让他再等三年,也甘愿。

入夏后雨水渐多,连翰林院的青砖地都总泛着湿意,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潮味,混着阶前青苔的气息,格外清新。

那日顾承砚冒雨来值房,雨丝密得像牛毛针,打在他的青布伞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伞沿下的衣摆都湿了大半,贴在腿上,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推开值房木门时,先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是生姜与红糖混合的味道,带着点暖意。

抬头便见谢砚之蜷缩在里间软榻上,月白锦袍拢在身上,却还微微发抖,眉头蹙着,唇色泛白,显是难受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