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箱子呢?”我问。

“我帮你找人送过去,”她扬了扬下巴,眼神狡黠,“当然,都不是免费的。”

我看着她伸出的五根手指,有点想笑。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坐地起价”吧。不过,在眼下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我别无选择。

“成交。”我从钱包里抽出钱递给她。

她毫不客气地接过去,塞进裤兜,然后冲着不远处一间挂着“海螺小卖部”牌子的小平房喊了一嗓子:“福生叔!帮个忙,把这位老板的箱子送到灯塔去!”

一个黝黑的中年男人探出头,乐呵呵地应了一声。

“上来吧,坐稳了。”她跨上车,回头对我说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那个吱呀作响的后座。我们离得很近,我甚至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像是海盐和柠檬混合的味道。

自行车再次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路确实如她所说,颠簸得厉害。我不得不伸出手,轻轻扶住她的腰。她的腰很细,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觉到紧实的肌肉和惊人的热度。她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一路无话,只有风声、海浪声和自行车的呻吟。路两旁是肆意生长的野草和不知名的野花,空气湿热,带着植物蒸腾的水汽。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原始的、未经雕琢的生命力。

大概二十分钟后,一座白色的灯塔出现在视野的尽头。它孤独地矗立在海边的悬崖上,像一个沉默的巨人。塔身被海风侵蚀得斑驳,却依然挺拔。

“到了。”她把车停在灯塔下的小院门口。

我跳下车,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我叫季夏,夏季的夏。”她自我介绍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以后有事,可以去村里的‘晚风民宿’找我,那是我家。”

“顾晔廷。”我报上自己的名字。

“顾……晔……廷,”她一字一顿地念着,好像在品尝什么奇怪的糖果,“名字还挺讲究。行了,书呆子,你的避难所到了,祝你好运。”

她说完,跨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铃铛声和一句随风飘来的“钱货两讫,互不相欠”。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有些哭笑不得。

走进灯塔,里面比我想象的要干净。一楼是小小的会客厅和资料室,墙上挂着这座灯塔的历史照片。顺着旋转的铁质楼梯往上,是卧室和工作室,空间不大,但五脏俱全,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海盐的味道。

福生叔很快开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把我的行李送了过来,憨厚地笑着拒绝了我递过去的烟,只说季夏那丫头都安排好了。

送走福生叔,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下来。我把行李安放好,爬上了灯塔的最高层——灯室。

巨大的探照灯像一颗沉睡的眼睛,透过环形的玻璃窗,可以将整个观星岛尽收眼底。蔚蓝色的海水拍打着黑色的礁石,卷起白色的浪花。远处是零星的村落,红色的屋顶若隐若现。

我站在这里,仿佛站在世界的边缘。父亲的怒吼,母亲的眼泪,那些压得我喘不过气的未来,都隔着一片海,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这里没有期待,没有比较,没有那张名为“前途”的无形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