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佑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十分钟前父亲李建国打来的电话界面,老人家那带着点刻意压着焦虑的声音,跟钉子似的扎在他耳朵里:“天佑啊,今年要是再带不回个对象,年三十你就跟我在院子里守着柴火垛过吧 —— 二柱家的娃都会喊爷爷了,你呢?”
李天佑对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指纹解锁后点开余额宝,那串 “867.52” 的数字刺眼得很。他在城里的电子厂做组装工,每月三千块的死工资,扣掉三百块的群租房租金、六百块的伙食费,再刨去水电费和偶尔给父亲买降压药的钱,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子儿。往年回家,父亲总在饭桌上念叨同村的三丫嫁了开超市的老板,彩礼收了十八万,说这话时,筷子总在碗沿上敲得 “当当” 响,那眼神里的期待,能把李天佑的头压到胸口。
今年更甚,上周父亲在电话里说,要是他还没对象,就托邻村的王媒婆给他介绍个对象 —— 是邻村瘸了条腿的张寡妇,带着个五岁的娃,“人贤惠,能干活,你别挑三拣四的”。李天佑不是嫌弃张寡妇,是觉得自己这条件,连养活自己都费劲,再拖着人家娘俩,那不是缺德吗?可父亲那边又没法交代,夜里刷短视频时,他无意间刷到 “日租女友” 的广告,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加了三个中介的微信,要么是开口就要一天一千块,要么发来的照片磨皮磨得连亲妈都认不出,见面时才发现姑娘脸上的痣比照片里的痘痘还多。
今早天还没亮,中介 “阿杰” 突然发来条语音,声音压得很低:“天佑兄弟,有个急单,姑娘就在镇上废品站附近,要价五百一天,你要是能接受,现在就过去谈 —— 这姑娘长得俊,就是身上有点脏,好像是遇到点难处,你要是不介意……”
李天佑当时正啃着一块五毛钱的馒头,听到 “五百一天” 时,差点把馒头渣呛进气管里。五百块,快赶上他六分之一的工资了,可离过年就剩三天,再找不到人,他真就得跟柴火垛过年了。他揣着手机,揣着那点仅存的侥幸,骑着二手电动车往废品站赶。
废品站在镇子最西边,离国道不远,满地都是打包好的废纸壳和塑料瓶,风一吹,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铁锈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李天佑捏着鼻子,在废品站拐角的垃圾桶旁,看到了那个女孩。
女孩蹲在地上,背靠着斑驳的砖墙,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拉链坏了,露出里面洗得发黄的浅灰色毛衣。羽绒服的袖口和下摆沾了不少油污,像是在泥水里滚过,头发用一根皮筋随意扎着,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手里拿着个没开封的面包,看包装像是超市临期打折的那种,正小口小口地啃着,动作很慢,像是怕咬快了就没了。
李天佑犹豫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发颤:“那个…… 你是阿杰介绍的…… 那个姑娘吗?”
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皮肤很白,是那种不见太阳的冷白,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就是眼下有点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了。她上下打量了李天佑一番,目光从他洗得发白的棉袄扫到他脚上沾着泥的运动鞋,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刚哭过:“你是来租女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