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拍卖槌落下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完了。
台上那只青花瓷瓶，我昨天刚修复完成。底部还有我用特殊材料填补的细小裂纹，在灯光下几乎看不出痕迹。
"八十万，成交！"
主持人宣布结果时，我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
这只瓶子，我修了整整三个月。每天对着放大镜，一点点剔除陈年污垢，用最细的毛笔蘸着调好的颜料补色。指尖被磨出茧子，眼睛熬得通红。
现在它被人以八十万的价格买走了。
而我的修复费，只有八千块。
"苏念，愣什么呢？"
身边的李姐碰碰我胳膊。
"没事。"我回过神，"就是没想到能拍这么高。"
"你修得好啊。这种康熙年间的青花，能修成这样不容易。"李姐压低声音，"听说买家是江家的人。"
我心跳漏了一拍。
"哪个江家？"
"还能有哪个？江慕寒他们家呗。"
时间好像突然凝固了。我坐在黑暗的拍卖厅里，看着台上灯光刺眼，耳边嗡嗡作响。
江慕寒。
那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心脏最软的地方。
我们已经四年没见过面了。
上一次，还是大学毕业那天。他在宿舍楼下等我，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阳光落在他脸上，那张脸还像十八岁时一样干净。
"念念，跟我回家见我爸妈吧。"
他说得很认真，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坚定。
我却摇了摇头。
因为三天前，我已经见过他妈妈了。
那个优雅得像画报里走出来的女人，坐在茶楼的包厢里，温和地跟我说：
"念念，慕寒很喜欢你，这个我看得出来。但你们真的不合适。"
"江家的媳妇，需要能撑得起场面的女孩子。你的出身..."
她没说完，但我懂她的意思。
我爸是修车的，我妈在服装厂打工。我从小穿的是姐姐们不要的旧衣服，用的是别人用过的课本。高中时为了省钱，中午经常只吃一个馒头。
大学四年，全靠助学贷款和奖学金。
江慕寒却不一样。他家世代收藏古董，光是明清瓷器就有几百件。他随身戴的那块玉佩，就值我家一年的收入。
我们的差距，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所以当他妈妈拿出那张支票的时候，我没有犹豫就接了。
五十万。
对江家来说可能只是零花钱，对我来说却是天文数字。
那天晚上，我给江慕寒发了分手短信，然后换了手机号，删了所有社交账号。
我以为自己做得很潇洒。
直到四年后的今天，在这个拍卖会上，我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他。
"下面是今晚的压轴拍品。"
主持人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台上升起一只翡翠手镯，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绿光。
"清代翡翠手镯，起拍价一百万。"
台下立刻响起竞价声。
"一百二十万。"
"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
我机械地听着报价，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脑子里全是大学时的回忆。
江慕寒第一次带我去他家的古董店，我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什么都不敢碰。他却耐心地给我介绍每一件藏品的来历。
"这是宋代的汝窑天青釉盏，全世界只有几十件。"
"这幅字是明代董其昌的真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