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公司有急事。
多好的借口。
有什么急事,能比自己母亲的生死还重要?
我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长长的走廊里,只有林婉红肿的双眼,和张远那双坚定而沉稳的目光。
我的亲生儿子,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术持续了八个小时。
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张远把哭到虚脱的林婉劝回了病房休息,自己一个人,像一尊雕塑,纹丝不动地守在手术室门口。
当我从麻醉中悠悠转醒时,意识还很模糊,眼前一片昏黄。
我闻到了浓烈的消毒水味,听到了仪器“滴滴”的声响。
视线慢慢聚焦,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张远。
他趴在我的病床边,似乎是睡着了。
眼底是浓重的青黑色,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动静,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妈!您醒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却汹涌而出。
术后的恢复期,是漫长而痛苦的。
我的儿子林杰,只在术后第二天,带着李薇来看过我一次。
他们像视察工作一样,在病房里站了不到十分钟,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好好养病”,就又以“工作忙”为由,匆匆离去。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了音讯。
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
仿佛我这个母亲,已经从他们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而张远,为了全心全意地照顾我,竟然直接辞掉了他那份年薪几十万的程序员工作。
我是在无意中听到他和林婉的对话才知道的。
林婉哭着劝他:“你疯了?工作说辞就辞了?以后我们怎么办?”
张远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妈只有一个。这个时候,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从那天起,张远就成了我的全天候护工。
端屎端尿,喂饭擦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和不耐烦。
我因为手术伤口疼,夜里睡不着,他就像小时候我哄他一样,给我讲故事,读报纸,一陪就是一整夜。
他一个从没下过厨房的大男人,开始学着上网查菜谱,变着花样给我做清淡又有营养的病号餐。
虽然味道常常不尽如人意,有时候盐放多了,有时候汤熬糊了,但我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因为我知道,那里面包含的,是一颗金子般滚烫的心。
我躺在病床上,盯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看着他眼底越来越浓的疲惫,心如刀绞。
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句话的残忍和真实。
原来这世上,血缘,真的不值一提。
02
身体虽然虚弱,但我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被亲情滤镜美化过的往事,此刻都像潮水般涌上心头,清晰得可怕。
我想起林杰从小到大,都是被我捧在手心里的宝。
他要什么,我给什么。
为了他上最好的小学,我卖掉了单位分的福利房,贷款给他买了昂贵的学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