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双破鞋而已。在她眼里，什么都不至于。我的感受，我的习惯，我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坚持，都不至于。
我最终没有打出那个电话。怒火慢慢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力感。我走回客厅，瘫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装修精致、处处彰显着林薇品味，却让我感到越来越陌生的家。
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下午我鬼使神差地出了门，去了小区附近的垃圾站。那里有几个大型的垃圾分类箱。我抱着万一的希望，想着也许还能找回来。
垃圾站气味混杂，我忍着不适，在“其他垃圾”的箱子里翻找着。周围偶尔有路过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我也顾不上了。可是，翻找了半天，除了沾了一手污秽，什么也没找到。也许已经被运走了，也许被压在了最底下。
我站在垃圾站旁边，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了一双破鞋，像个拾荒者一样在这里翻垃圾。我在干什么。我在试图找回什么。是一双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洗了好几遍手，那股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晚上林薇回来的时候，容光焕发，手里还提着几个购物袋。
“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她兴致勃勃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士休闲鞋，某个知名运动品牌的最新款，价格不菲。“喏，试试合不合脚。我就说你穿这个码没错。”
她把鞋放在我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得意表情，仿佛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弥补了她早上的“先斩后奏”。
我看着地上那双锃亮的新鞋，又抬头看看林薇期待表扬的脸，心里没有一点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荒谬感。
“我的那双旧鞋，你扔哪儿了。”我平静地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摆摆手：“哎呀，一双破鞋，扔都扔了，还问它干嘛。快试试新的，肯定比那双舒服。”
“我问你扔哪儿了。”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些。
林薇似乎察觉到我情绪不对，皱了皱眉：“李哲，你什么意思。为了一双破鞋跟我甩脸子？我给你买了新的，更好的，你还想怎么样。”
“那不是破鞋。”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是我妈去世前，给我买的最后一双鞋。”
这句话像按下了暂停键。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薇脸上的表情从不满变成了错愕，继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你从来没说过。”
“我说过。”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可能你没在意吧。”
那是五年前，我妈查出身患重病，时日无多。我赶回老家陪她最后一段日子。有一天，她精神稍微好点，坚持要让我陪她去逛街。在县城最大的商场里，她拉着我去了运动鞋专柜，执意要给我买双新鞋。她说：“小哲，你在外面工作，走路多，要穿双好鞋。妈给你买一双。”
她挑了很久，最后选了这双灰蓝色的。那时候，这鞋还是新款，价格对她来说并不便宜。我拗不过她，只好试了试。很合脚，很舒服。我妈付钱的时候，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好像完成了一件多么重要的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