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公公是消防英雄,一生荣誉无数。
却因丈夫情人谎报火警,被反锁在火场,活活烧死。
赶到现场时时,他遗体已经被烧得残缺不全。
我哭着打电话通知丈夫,他却异常冷静。
“林有希,不就是你爸死了吗?哭给谁看?”
“菲菲才是受害者!她只是个二十二岁的女孩,现在被网暴得想自杀,你不能恶毒到要她用一生给一个死人陪葬!”
隔天,他将一份伪造的“情况说明”甩到我面前。
“签了它,公开承认是你爸违规操作,咎由自取。我给你一笔钱,这事就了了。”
“否则,我让他死后都背着骂名,连烈士都评不上!”
我没有签。
后来,陈屿真的说到做到,用尽手段将脏水泼向牺牲的英雄。
可他却在听证会上,双膝跪地,用头去撞证人席的桌角,血流满面,只求推翻自己亲手伪造的每一份证据!
第一章
“林有希,不就是你爸死了吗?哭给谁看?”
我丈夫陈屿一脚踹开门,将一份文件狠狠甩到我脸上,纸张边缘划过我的脸颊,生疼。
“现在被全网人肉的是菲菲!她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被逼得要跳楼!林有希,你不能这么恶毒,非要她给你爸陪葬!”
我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看着他身后。
客厅中央,静静摆着一件被熏得焦黑的消防服,和一枚浸染着血渍的二级英模勋章。
那属于我公公,陈卫国。
他一生荣誉,是我丈夫曾引以为傲的资本。
我张了张嘴,颤抖着声音跟他解释:“陈屿,牺牲的......是咱爸。”
我本以为他会震惊,会崩溃,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谁知他听后只是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抬手看了看腕表。
“别演了。你那当了一辈子消防员的老爹,除了给你挣了个好名声,还给你留下什么了?现在人没了,你怕以后没人给你撑腰了是吧?”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不是一辈子都在当英雄吗?现在死在火场里,也算是全了他的名声。再说了,能用他这条老命换菲菲的平安,值了。”
巨大的荒谬感让我瞬间失声,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他误会了我的沉默,以为我在待价而沽。
“怎么,不说话?觉得他说得这么伟大,赔偿金就该多要点?”
陈屿轻蔑地将那份说明甩到我面前。
“赶紧签字,别耽误我时间,我还要去处理菲菲的事。”
我捡起那份颠倒黑白的“火灾情况说明”。
上面将公公为了救人、冲回火场反被锁死的行为,定性为“无视指挥、擅离岗位,个人英雄主义引发的严重后果”。
每一个字,都在为他的情人苏菲菲脱罪。
“签了它,公开承认是你爸违规操作,咎由自取。我给你一百万,这事就了了。”
巨大的悲痛和荒谬感,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屿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你笑什么?嫌少?”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支票本,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像丢垃圾一样扔在我面前。
“这里有一百五十万。签了字,拿着钱滚蛋,别给脸不要脸。”
“否则,我让你爸死后都背着骂名,连烈士都评不上!”
我没有去看那张支票。
我只是抬头迎上他那张写满不耐的脸,一字一句地问。
“陈屿,如果今天牺牲的是你爸,你也会逼着你妈,签下这份卖命钱吗?”
第二章
陈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林有希,你他妈的咒谁呢?”
他上前一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情况说明,扬手就要撕。
可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就硬生生停住。
这是苏菲菲的“免死金牌”,他舍不得。
最终,滔天的怒火找到了新的出口。
他一脚踹翻了公公的火盆,纸钱灰烬混着火星,劈头盖脸地朝我扑来。
“疯够了就签字,我没时间陪你演!”
“别逼我用更难看的手段让你爸身败名裂!”
他摔门而去,留给我一室狼藉。
我冲到窗边,楼下那辆黑色的卡宴并没有立刻开走。
苏菲菲的身影从另一侧出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看到陈屿,她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扑进他怀里。
陈屿脸上瞬间由暴戾转为心疼,他轻拍着女孩的背,柔声安抚着什么。
就在这时,我母亲提着一个保温桶,从小区另一头走来。
她应该是看到了陈屿的车,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加快了脚步。陈屿也看到了她,眉头立刻不耐烦地拧了起来。
他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的“小可怜”被“不相干”的人打扰。
“一家子,都他妈这么烦人。”
我仿佛听到了他冰冷的声音。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从我妈身边呼啸而过。
初冬干燥,车轮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劈头盖脸地朝我妈扑去。
母亲踉跄着后退两步,手里的保温桶脱手而出,滚烫的鸡汤瞬间漫开,白色的雾气蒸腾着,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油门轰鸣,绝尘而去。
我飞奔下楼时,母亲正弯着腰,沉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她的手被破碎的保温桶内胆划破了,血混着油腻的汤汁,滴落在地。
“妈,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煲了汤,想着你一晚上没睡......”
她拍掉身上的灰尘,担忧地看着我。
“刚才那是阿屿吧?怎么开那么快,差点撞到我。他是不是......为老陈的事,心里太难受了?”
我满心酸楚,却只能强撑着挤出一个笑。
“他公司急着找他,赶时间呢。”
回到家,母亲将我拉到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塞进我手里。
“有希,这种时候,你不能跟他拧着来。夫妻,就是要共渡难关。”
我愣住了。
“妈知道你难过,可阿屿也一样。你们俩这样冷战,你爸在天之灵看了该多揪心?”她拍着我的手,语重心长。
“这卡里是妈攒的钱,密码是你生日。你拿着,带阿屿出去旅游散散心。别让他一个人憋着,把人憋坏了。”
“你爸和他爸是一辈子的英雄,你们也要做一辈子的夫妻,知道吗?”
大门关上。
我握着那张滚烫的银行卡,浑身却如坠冰窖。
我该怎么告诉她?
她让我去安慰的那个“悲痛欲绝”的好女婿,正拿着她和我爸一辈子省下来的血汗钱,去为真正的杀人凶手铺路。
她让我去维系的,是一段早已腐烂生蛆的婚姻。
第三章
陈屿是第二天深夜回来的,带着一身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
他没有像昨天那样咆哮,反而放轻了脚步,从背后试探性地抱住我。
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颈窝,语气是刻意营造的温柔。
“有希,别气了。我知道你难过,我也难过。”
他的手顺着我的腰线,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摩挲。
“我们......我们好好谈谈,嗯?”
我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公公尸骨未寒,他却有心情在这里表演情深。
我掰开他的手,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苏菲菲让你回来的?”
他脸上的温情瞬间凝固,像是被戳破了伪装,恼羞成怒。
“林有希,你非要这样说话吗?”
他从公文包里甩出那份伪造的“情况说明”和离婚协议,摔在茶几上。
“我好声好气跟你谈,你不领情!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坐进沙发,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在施舍。
“签了它,帮菲菲澄清。房子、车子、公司股份,我都可以给你。我们和平离婚,你还能拿到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我拿起那份离婚协议,直接翻到财产分割那一页。
陈屿见状,嘴角勾起轻蔑的冷笑,胜券在握地靠进沙发里。
我抬起眼,将离婚协议推了回去。
“离婚可以。”
“但这份东西,”我指着那份颠倒黑白的“情况说明”,“我不签。”
陈屿的脸色彻底沉下来,眼神阴鸷。
“你还想要什么?林有希,做人不能太贪心。”
“你爸已经死了,你再闹也活不过来。你现在没了他当靠山,没了陈太太的身份,你还剩下什么?”
他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哦,对了,你连个蛋都下不了,以后连找个接盘的都难。”
我脑子里的某根弦断了。
五年前,我们自驾旅行,在盘山路上为了躲避一辆失控的货车,车子冲出了护栏。
所有人都说,是他把我死死护在身下。
只有我知道,是我用身体抵住了变形的驾驶座,才让他免于一死。
代价是我的子宫严重受损,永久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这件事,是他标榜爱我的“勋章”。
如今,他用这枚“勋章”,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
“啪!”
我用尽力气,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陈屿被打得偏过头,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下一秒,他彻底爆发。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将我狠狠地掼在沙发上。
“你敢打我?”
他猩红着眼,咬牙切齿地低吼:“林有希,你他妈是不是忘了,你这条命都是我救的!”
我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看着我的眼泪,眼中的暴戾更甚,仿佛我的悲伤是对他的一种挑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想拖着菲菲,拖着我,为你爸陪葬吗?”
“我告诉你,没门!”
他甩开我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我打乱的衣领,恢复了那副冷酷。
“你会签的。否则,我不仅让你净身出户,还会让你父亲,死后都背着‘操作失误,畏战逃脱’的骂名,遗臭万年!”
大门被他用力摔上。
我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发冷。
陈屿,你很快就会知道。
你亲手放弃的,究竟是什么。
而你即将迎来的,又是怎样的审判。
第四章
我低估了陈屿的无耻。
第二天,#英雄家属挟尸要价#的词条空降热搜。
点进去,全是苏菲菲梨花带雨的哭诉,配上我几张表情悲伤的照片,字幕却是“索要天价赔偿金未果”。
评论区里,我成了一个靠死人发财的毒妇。
“英雄是英雄,家属是人渣!”
“那个网红妹妹太可怜了,人都快被逼死了。”
“林有希?这名字我记住了,等着被反噬吧!”
我正气到浑身发抖,电话响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林有希,建国的女儿吗?”
“我是赵卫东,你公公......也是你爸的老战友。”
赵局长的声音里压着滔天的怒火。
“阿屿呢?他爸的荣誉就让他这么糟践?”
不等我解释,赵局长已经做了决定:“我带你去找他!我倒要问问他,他是怎么当这个儿子和丈夫的!”
半小时后,赵局长带我直接闯进了陈屿的律所。
前台想拦,却被老人一身正气震慑得不敢上前。
陈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里面正上演着恶心的一幕。
陈屿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他的团队围着苏菲菲,像是在进行一场演练。
“哭的时候,要咬着嘴唇,眼睛看斜下方四十五度,这样显得无助,懂吗?”
“待会记者来了,你就说你因为巨大的精神创伤,已经不记得任何细节,只会重复一句话‘不是我’。”
赵局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屿的鼻子。
“陈屿!你在做什么!”
陈屿见到我们,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变得极其不耐烦。
他站起身,将苏菲菲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赵局长。
“赵叔,这是我的家事,也是我的工作,您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家事?”赵局长怒极反笑,“你让一个杀人凶手在这里演戏,你对得起谁?”
陈屿的耐心告罄,声音陡然拔高。
“菲菲她才是受害者!你们这群人,要把她逼死才甘心吗?”
“你,你这个逆子!”赵局长捂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
陈屿厌恶地看了我一眼,觉得是我搬来的救兵。
他扶着苏菲菲,对赵局长下了逐客令。
“赵叔,您请回吧。我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话落,他转身就走。
我正要跟着离开,就被陈屿叫住。
他眼中满是冰冷的恨意,压低声音威胁。
“林有希,要不是有你这层关系在,我一定亲自上场,让你们输得一败涂地!”
我默然,是啊,多亏了这层关系。
开庭那天,陈屿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西装革履,对我投来轻蔑且势在必得的眼神。
他身边坐着几位公公生前的消防战友,都是被赵局长叫来为我“撑腰”的。
一位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屿,这种时候,怎么是你媳妇一个人在上面?”
陈屿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整理着袖扣。
“叔,你不懂。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公司赔一笔足够多的钱,比打官司打到最后什么都拿不到强。”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是在施舍。
法官一记法槌落下,庭审开始。
“......下面,就‘12·5’仓库火灾事故中,牺牲的消防英雄......陈、卫、国一案,正式开庭......”
第2章
“你说谁?”
陈屿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一瞬间血色尽失。
第五章
法官敲响法槌,法警将几乎失控的陈屿按回座位。
他没再挣扎,只是坐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是翻涌的震惊和怨毒。
庭审继续。
我的律师站了起来,向法官示意。
“法官阁下,我方申请当庭播放火灾发生时的关键录像。”
屏幕亮起,苏菲菲的脸占满了画面。她正嬉笑着点燃烟花,火星溅落,引燃了旁边的易燃物。
火光映着她从嬉笑到惊恐的脸,她尖叫着扔掉手机,冲出了画面。
旁听席一片哗然。
陈屿的指节捏得发白,但还强撑着。
他以为这只是过失。
果然,他的律师立刻站了起来。
“我方当事人承认火灾由其过失引起。但请法官注意,我方当事人当时极度恐慌,并无害人意图。”
“此外,火势的迅速蔓延,另有其因。”
他拿出一份文件,递交上去,正是陈屿伪造的那份《火灾现场安全评估报告》。
“报告指出,该仓库消防系统严重老化,安全出口堵塞,这才是导致陈卫国队长牺牲的主要原因!”
陈屿靠在椅背上,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以为自己扳回一局。
他以为他赢了。
我的律师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提出了新的申请。
“法官阁下,我方对这份报告的真实性存疑,并申请传唤证人——市消防安全监督管理处,王科长。”
当身穿制服的王科长走上证人席时,陈屿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王科长将一份盖着红章的官方文件展示给法庭。
“根据记录,该仓库在一个月前刚刚通过甲级消防安全审查,所有设施完备,通道畅通。”
伪造证据,妨碍司法公正。
他完了。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不准备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的律师再次开口,声音传遍整个法庭。
“事实上,仓库的消防设施如何,并非导致陈队长牺牲的根本原因。”
“我们还有另一段录像。”
屏幕再次亮起,画面正对着仓库唯一的安全通道。
苏菲菲从门里冲出来,她没有跑,而是回头。
然后,她从包里掏出一把U型锁,从外面,死死锁住了那扇逃生的大门!
画面里,消防员赶到,拼命砸着门,浓烟滚滚。
“不......”
陈屿死死盯着屏幕,身体剧烈地颤抖。
他为之脱罪,不惜赌上自己前途的“无辜女孩”,亲手锁死了他父亲的生路。
他是在为一个蓄意杀人的凶手,当走狗!
“呕——”
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陈屿。”
“现在,你还要为她辩护吗?”
第六章
陈屿身体一僵,嘴巴半张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精心为情人编织的所有谎言,在绝对的真相面前,被烧成了灰。
而这,仅仅是开始。
“请问沈律师,”我的律师冷静发问,“您为你当事人辩护的依据,是这份被你剪辑过的视频吗?”
陈屿没有回答。
他的精神世界,正在一片片崩塌。
而他的律师没察觉到老板的异样,还在按照事先排练好的流程往下走。
他站起身,将一份文件递交给法庭。
“法官,我当事人之所以未能及时报警,是因为火灾对其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创伤,这里有医院开具的诊断证明。”
“等等!”陈屿突然嘶吼一声,从旁听席上弹起来,想冲过去抢夺那份证据。
那份由他亲手伪造,用来证明苏菲菲“无行为能力”的证据。
此刻,却成了将她钉死在故意杀人犯耻辱柱上的铁证!
法警迅速将他按回座位。
陈屿被死死压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挖的坑,把所有人都埋了进去。
那场面,可笑又可悲。
对方律师见势不妙,立刻打出了最后一张牌。
他以为那是王牌。
“法官大人,我方当事人早已和受害者家属达成和解!这里有双方签订的谅解书和私了协议!”
当那份协议被投放在大屏幕上时,整个法庭静得可怕。
协议上写着“为平息林有希女士丧父之痛,陈屿自愿补偿其人民币三百万元......”
落款处,是陈屿龙飞凤舞的签名。
所有人的目光,从屏幕移到了陈屿的脸上。
他一个金牌律师,亲手起草协议,承认为了一个杀人凶手,去收买英雄的家属。
而那个英雄,是他亲爹。
“畜生!”
姑姑陈芸尖叫着扑向陈屿,对着他撕咬抓打。
“你为了一个狐狸精,这么糟践你亲爹!你还是不是人!”
陈屿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打骂。
休庭后,我走到法庭门口,陈屿追了上来。
他死死拽住我的胳膊,眼睛里布满血丝。
“林有希,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明知道死的是我爸,却一直误导我!”
“我误导你?”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陈屿,你自己想想,从头到尾,哪一件事不是你亲手做的?”
“是我让你去网上泼我爸脏水,说他咎由自取的吗?”
“是我让你伪造报告,颠倒黑白的吗?”
“还是我逼着你,签下那份给你亲爹标价三百万的卖命钱的?”
我每问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陈屿,不是我设计你。”
“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在你心里,我爸的命不值钱,对吗?所以,你才会觉得你爸的命也不值钱。”
我从包里拿出早就签好字的离婚协议,走到他面前,像丢垃圾一样甩在他胸口。
“陈屿,你不是想要离婚吗?你成功了。”
“我......我错了......有希,我错了......”
“错了?”我冷笑一声,“你爸的追悼会,你打算怎么去?”
“那面盖在他身上的英雄旗,是你亲手,把它划破的。”
“你连去他墓碑前哭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我再没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身后是他压抑不住的崩溃哭嚎。
第七章
我爸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陪着我回了家。
有些仗,打赢了,也只剩满目疮痍。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条脱水的鱼。
后来我妈告诉我,我离开后,陈屿在法庭门口的台阶上跪了很久。
直到他父亲的战友们看不下去,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扔进车里,直接拉去了市消防支队。
那里,停放着他父亲的遗体。
我不知道陈屿看见他父亲时是什么心情。
那个他印象里永远挺拔如松的男人,如今成了一具覆盖着白布的冰冷躯体。
我只听说,他从停放遗体的房间出来后,一句话没说,把自己锁进了车里。
当晚,门铃被按得急促而混乱。
是陈屿。
他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双眼是两个血红的深坑,整个人散发着绝望气息。
他冲进来,双腿一软,看样子就要跪下。
“有希,我错了......我看到我爸了,他......”
话音未落,就被我父亲堵在门口。
“陈屿,你没资格站在这,更没资格叫他‘爸’。”
陈屿的身体猛地僵住,血色从脸上尽数褪去。
“滚出去。”
陈屿没有再辩解一个字,像条丧家之犬,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我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警局朋友发来的信息。
“苏菲菲报警,告你丈夫私闯民宅、暴力伤人。”
第二天,我就在新闻上看到了苏菲菲。
她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着镜头哭诉陈屿入室施暴。
网上炸开了锅。
当初骂我公公有多难听,现在骂陈屿和苏菲菲的就有多脏。
他们复杂的关系被扒得底朝天,陈屿的金牌律师事务所名声一落千丈,门可罗雀。
我没有去关注这些。
我只是平静地处理着离婚和财产分割。陈屿没有回来,我也没有回那个我们曾经的家。
第八章
几天后,我接到了姑姑陈芸的电话,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有希,明天......是你陈叔叔的追悼会,在市消防支队举行。”
她顿了顿,“还有一个‘英雄归队’的仪式,要把他的照片挂上荣誉墙。你......来送他最后一程吧。”
“陈屿呢?”我问。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他把自己关在车里,谁也不见。我......我也不想管他了。”
追悼会庄严肃穆。
我站在父亲林建国身边,看着那些面容肃穆的消防员,他们都是我公公陈卫国生前的战友。
仪式进行到最后一项,所有人移步到支队的荣誉大厅。
墙上,一排排黑白照片记录着这支队伍的牺牲与荣耀。
一个空出来的相框,在等待它的主人。
就在这时,陈屿出现了。
他像一缕游魂,双眼布满血丝,踉跄地挤进人群。
“爸......”
他想上前,却被一名年轻的消防员拦住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大厅里所有穿着制服的消防员,都默默地转过身,面向陈屿,组成一道沉默的人墙。
“滚出去。”
开口的是支队的王队长,公公生前最好的兄弟。
“陈卫国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这里不欢迎你。”
陈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环视着一张张冷峻的面孔,那些曾经会笑着喊他“小屿”的叔叔伯伯们,此刻,眼中只剩下失望和鄙夷。
他被父亲用生命守护的整个世界,抛弃了。
陈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
咚!咚!咚!
他没有求饶,只是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在父亲的战友面前,宣泄着无尽的悔恨。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淌下,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
没有人去扶他,包括姑姑陈芸。
仪式结束后,人群散去,只留下他一个人跪在空旷的大厅里。
当晚,我接到王队长的电话。
他说陈屿在支队大门口跪了一夜,天亮时,他终于站起来,只问了一句:“我能......再看看我爸吗?”
王队长带他去了。
我不知道陈屿看到公公那具被烈火与浓烟吞噬过的遗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只知道,他从停放遗体的房间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公安局。
他要作为污点证人,指证苏菲菲。
他交出了所有证据,包括他与苏菲菲的聊天记录、伪造诊断证明的通话录音,以及他操纵舆论的全部细节。
他要把自己和那个女人,一起送进地狱。
第九章
终审法庭上,陈屿穿着囚服,平静地坐在证人席上。
他亲手摧毁了自己为苏菲菲构建的所有谎言。
苏菲菲在被告席上彻底崩溃了,她歇斯底里地冲着陈屿尖叫:
“是你!当初是你告诉我,一个老消防员的命不值钱!是你告诉我,他家人贪财,给够钱就能闭嘴的!”
她提出了那个最致命的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的父亲就可以,你的就不可以!”
陈屿闭上了眼,泪水从脸上滑落,他无从辩驳。
最终判决下来了。
苏菲菲因危害公共安全罪、过失致人死亡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陈屿因妨害司法公正罪、伪证罪,被判入狱十五年。
我去拘留所见了他最后一面,是为了办离婚财产分割的最后手续。
隔着玻璃,他拿起笔,在我早已签好字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希,对不起。”
他声音沙哑,“等我出来,我一定......”
“不用了。”我打断他,将文件收好,“陈屿,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父亲。”
我站起身,没有再回头。
我卖掉了那套婚房,连同陈屿净身出户的所有资产,以我公公陈卫国和我父亲林建国的名义,成立了“卫国-建国”英勇消防员家属关爱基金会。
将所有恩怨,都化作了对一个群体的守护。
我自己则在在郊区给我和爸买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
爸以前总念叨,退休了就想侍弄一片自己的菜地。
搬家那天,他看着院子里新翻的泥土,许久没说话,眼眶却红了。
姑姑陈芸也来了,她带来一筐自己家种的鸡蛋,什么也没说,只是帮着我们一起收拾。
后来,我爸真的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块菜地,每天浇水、除草,忙得不亦乐乎。
他说,要让陈叔叔在天上看看,他这个老战友,日子过得有多好。
我辞掉了原来那份为了迁就陈屿而找的清闲工作,用剩下的钱,在小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开业那天,我爸和姑姑都来帮忙。
王队长带着支队里几个年轻的消防员,送来一个巨大的花篮,笑着说以后队里搞活动的花,都包给我了。
阳光透过花店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新剪的玫瑰花瓣上。
我知道,我的人生,和这些花一样,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