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面刷新，熟悉的志愿信息消失了。陆建国输入了他早已准备好的院校和专业代码——本省一所综合性大学的卫生事业管理专业。
陆天青被父亲按着，浑身发抖，眼泪汹涌而出，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移动鼠标，重重地按下了那个刺眼的红色“提交”按钮。
“搞定！”他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长长舒了一口气，松开手，转过身，看着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的女儿，语气带着一种完成使命后的疲惫：“青青，爸爸是为你好。以后你会明白的，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陆天青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用一双盈满泪水却冰冷彻骨的眼睛看着父亲。那眼神里，有滔天的怨恨，有彻底的不解，更有一种梦想被硬生生掐灭后的死寂。
房间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和厨房里母亲察觉不对、匆匆关火走来的脚步声。那个夏天，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着，却吹不散陆天青心头的寒冰。
……
时间一晃，四年过去。
盛夏再次来临，但与四年前那个充满期待的下午截然不同。陆天青站在仁和医院气派的行政楼下，抬头望着这栋冰冷的玻璃幕墙建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黑西裤，是标准的职场新人打扮，却感觉像套着一层不合身的枷锁。这身衣服，本应是圣洁的白大褂。
四年大学，她像个优等生一样完成了卫生事业管理的学业，成绩单挑不出毛病，却活得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没有人知道，这个专业的“优等生”，书包里永远装着双份的书籍。一份是课堂上的《医院管理学》，另一份是她从旧书网淘来的《数据结构》、《Python编程从入门到实践》。当室友们讨论着最新的综艺和电视剧时，她戴着耳机，在图书馆的角落啃着晦涩的代码，屏幕的光映亮她倔强的眼眸。她像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可能与“效率”、“系统”相关的知识。她不知道自己具体要做什么，但她知道，她绝不能就这样真正地向命运投降。那个被强行改写的志愿，成了她暗夜里唯一的路标。
毕业前夕，父亲动用了所有关系，终于将她“塞”进了这家本市最大的三甲医院，实现了他在四年前就为她规划好的“康庄大道”——行政科文员。
“天青，发什么呆呢？快进去吧，第一天报到，别迟到了。”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慰。
“知道了，妈，我到了，先挂了。”陆天青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刑场一般，走进了行政楼。
凉爽的空调风扑面而来，却带着一股文件、打印机墨粉和陈旧办公设备混合的味道。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回响，与窗外隐约传来的急诊室喧闹仿佛是兩個世界。
行政科科长办公室。
张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肚子微微发福，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里却透着精明和打量。
“哦，小陆是吧？老陆的女儿，欢迎欢迎！”张主任热情地起身握手，但那份热情只停留在表面，“你父亲都跟我交代过了，放心，在我们行政科，工作轻松，环境也好。你就先跟着王姐熟悉熟悉流程，主要负责一些文件整理、报销单据审核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