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口袋里的弹簧刀硌着大腿,像父亲在提醒他什么。昨晚他翻了半宿父亲的旧物,在一个铁皮饼干盒里找到张泛黄的码头工作证,照片上的父亲穿着蓝色工装,胸前别着的钢笔和甘棠证物袋里那枚纽扣的材质很像。

“代先生。”

甘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换了身便装,米白色风衣配黑色高领衫,手里提着个黑色公文包,少了警服的凌厉,多了几分沉静。风掀起她风衣的下摆,露出里面的黑色马丁靴,鞋跟依旧沾着点暗红粉末。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代辰转身时,指尖在工作证的塑封上掐出了印子。

“因为你和你父亲一样,认死理。”甘棠的目光扫过他攥紧的拳头,“里面请,尸检报告在解剖室。”

解剖室的冷气裹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代明城的遗体已经被送去火化,只剩下解剖台上的一张白布,和旁边铁架上挂着的证物袋——沾血的工装、断裂的钢筋、还有那半枚纽扣。

甘棠戴上乳胶手套,从公文包里拿出尸检报告,推到代辰面前:“官方结论说,你父亲是失足摔落,被下方的钢筋刺穿胸腔致死。但你看这里——”她指着报告上的照片,“胸腔创口边缘有明显的二次碾压痕迹,像是被人用重物压过,不是自然坠落能形成的。”

代辰的喉结滚了滚。照片上的创口狰狞得像个黑洞,他不敢细看,却死死盯着甘棠指尖的位置——那处碾压痕迹呈不规则的圆形,边缘有三个凸起的点,像某种工具的印记。

“还有这个。”甘棠拿起装着纽扣的证物袋,对着光举起,“酚醛树脂纽扣在三十年前的码头很常见,但这枚纽扣的背面有个刻痕,是个‘杨’字。我们查了码头的老档案,十年前负责起重机械维护的组长,姓杨,叫杨德山。”

“杨德山?”代辰的眉头拧起来。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父亲的旧账本里见过,后面记着一串模糊的数字。

“他五年前退休,现在住在城西的养老院。”甘棠摘下手套,从公文包里拿出个保温杯,倒了杯热水递给代辰,“你父亲出事前三天,有人看到他去养老院见过杨德山。”

代辰接过水杯,指尖的寒意被暖意驱散了些。他看着甘棠把尸检报告收好,注意到她的公文包侧袋露出半截黑色笔记本,封面上烫着个银色的“甘”字,和他捡到的那枚发夹上的字迹很像。

“你好像对我父亲很了解。”代辰突然开口,“为什么?”

甘棠倒水的动作顿了顿,背对着他说:“我父亲也曾是码头的工人,和你父亲共事过。”

代辰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父亲是……”

“甘振国。”甘棠转过身,眼神里的光亮暗了暗,“十年前在码头失踪,至今没找到。”

代辰手里的水杯晃了晃,热水溅在手背上,他却没觉得烫。甘振国这个名字,在父亲的工作证夹层里出现过——一张撕成两半的合影,父亲旁边站着个高瘦的男人,胸前的钢笔和工作证上的一模一样。

“这张照片,你见过吗?”代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合影,照片边缘已经卷了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