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好一道紫霄雷种…可惜,太弱了…”
那阴冷滑腻的声音如同毒蛇钻入耳蜗,带着筑基期修士独有的、令人窒息的灵压。血袍人站在远处棚屋顶端,宽大的袍袖在狂风中纹丝不动,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死死锁住杨君陌身上跳跃的紫色电弧,贪婪更盛。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杨君陌新生雷元构筑的脆弱防线阵阵激荡。
“拿来!”血袍人毫无征兆地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杨君陌和两名残存锦衣卫的心头!
噗!噗!
两名本就重伤力竭的锦衣卫如遭雷击,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神瞬间涣散,软软栽倒在泥泞血泊之中,再无生息。筑基之威,仅凭灵压,便能碾碎凡俗武夫的心脉!
杨君陌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逆血压下。体内那刚刚凝聚、狂暴不驯的紫色雷元被这恐怖的灵压一激,瞬间变得更加狂躁,在破碎的经脉中左冲右突,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穿刺!新生的炼气化神境界在这筑基修士面前,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右肩那焦黑的伤口再次崩裂,紫黑色的污血混着细小的电弧渗出,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死亡的气息,冰冷粘稠,比这倾盆暴雨更沉重地压了下来。
血袍人动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身影微微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已扑面而至!一只枯瘦、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却尖锐如钩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出现在杨君陌胸前!目标并非他,而是他身后废墟角落里,孩童手中紧握的那枚赤红色“九转还魂丹”!那手掌上缭绕着淡淡的血雾,散发出腐朽与死亡的气息,只需轻轻一拂,便能将孩童连同那丹药一同化为齑粉!
快!快到超越视觉的极限!筑基修士的出手,已非凡俗武学可以揣度!
杨君陌瞳孔中那两团细微的紫雷疯狂旋转!退?避?挡?任何常规的反应都来不及!体内狂暴的雷元在生死一瞬的极致压迫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戾!求生的本能与守护的执念,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理性!
“吼——!”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竟是不退反进!焦黑皮开肉绽的右臂,缭绕着细密的紫色电弧,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不挡不格,反而以同归于尽的姿态,狠狠抓向血袍人探向孩童的枯爪手腕!同时,他那勉强还能动弹的左手,并指如刀,指尖紫电缭绕,凝聚了体内最后一丝狂暴的雷元,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戳向血袍人因探爪而微微暴露的、血色袍袖下的肋下要害!
以命搏命!以攻代守!
血袍人猩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错愕,显然没料到这个气息紊乱、境界低微的蝼蚁竟敢如此悍不畏死地反击!那抓向丹药的枯爪下意识地微微一顿,轨迹偏了半分。
就是这毫厘之差!
嗤啦——!
杨君陌焦黑的右手狠狠扣住了血袍人枯爪的手腕!触手一片滑腻冰冷,如同抓住了一条千年毒蛇!一股阴寒邪恶的血煞之气瞬间顺着手臂狂涌而入,疯狂侵蚀他本就脆弱的经脉!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意识!
但!他指尖跳跃的紫色雷元也同时爆发!噼啪作响的电弧狠狠灼烧在那滑腻的皮肤上!
“哼!”血袍人发出一声带着痛楚和怒意的闷哼。那血煞之气虽重,竟也被这霸道的紫霄雷元灼烧得滋滋作响,冒起一丝青烟!手腕上传来的麻痹感让他动作再次迟滞一瞬。
噗!
杨君陌的左手指刀,带着最后凝聚的紫电,也狠狠戳中了血袍人肋下!指尖传来坚硬如铁的触感,那是筑基修士强横的护体罡气!指刀如同撞上铜墙铁壁,指骨瞬间传来碎裂的剧痛!
然而,那凝聚一点的狂暴雷意,却如同烧红的锥子,竟硬生生在那强横的罡气上刺开一个细微的孔洞!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毁灭雷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钻了进去!
“蝼蚁!尔敢!”血袍人发出一声暴怒的尖啸!肋下传来的刺痛和那丝侵入的雷意虽不致命,却彻底激怒了他!一股远比之前恐怖十倍的筑基灵压如同血色海啸般轰然爆发!
轰!
杨君陌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正面砸中!扣住对方手腕的右手瞬间被震开,焦黑的皮肉寸寸崩裂,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向后狠狠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废墟中一堆断裂的焦黑木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眼前彻底被黑暗和剧痛淹没,只剩下体内雷元濒临溃散的疯狂躁动和那无边无际的血色威压。
血袍人收回枯爪,看了一眼手腕上被紫雷灼烧出的几点焦痕,又低头瞥了一眼肋下那几乎看不见的细微伤口,猩红的瞳孔中怒意更盛,杀机沸腾!他不再看那奄奄一息的杨君陌,枯爪再次抬起,带着更浓的血煞之气,抓向蜷缩在废墟角落、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死死攥着丹药的孩童!
“丹药…拿来!”阴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就在这时!
“呜哇——!”孩童被那恐怖的杀意和血腥气彻底击垮,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一缩!他小小的后背撞在了一截半埋在泥里的焦黑断木上。那断木似乎连着废墟深处什么沉重的东西,被他这一撞,竟发出“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响!
轰隆!
孩童身侧不远处,一具被雷霆劈得半焦、属于先前被杨君陌雷劫波及的黑衣人尸体,其腰间一个同样被烧得变形、毫不起眼的皮质小囊,猛地炸裂开来!
并非爆炸,而是囊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那轻微的机括震动触发了内部的精巧机关!囊口瞬间弹开,一道刺目的、带着浓郁血腥气的暗红色流光猛地激射而出!那流光速度极快,如同活物般在空中一个盘旋,竟不偏不倚,直射血袍人的面门!
血袍人抓向孩童的枯爪瞬间收回,快如闪电般拍向那道暗红流光!他猩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惊疑之色!
啪!
枯爪精准地拍中了那道红光!红光瞬间溃散,显露出一物——并非什么歹毒暗器,而是一本巴掌大小、通体呈现诡异暗红色、仿佛由某种干涸血液凝固而成的薄薄书册!书册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烙印着一朵栩栩如生、仿佛在燃烧跳动的血色莲花!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和一种古老、邪恶、霸道的意念,瞬间从那朵血莲上弥漫开来!
“《血莲燃髓经》?!”血袍人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深藏的忌惮!他拍中书册的枯爪竟微微颤抖,那朵血莲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妖异的光芒,与他身上的血袍隐隐呼应!
就是这心神被这意外出现的魔道宝典所夺的刹那!
废墟中,那本该彻底昏死过去的杨君陌,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那两点微弱的紫雷疯狂爆亮!他体内那濒临溃散、被血煞之气疯狂侵蚀的狂暴雷元,竟在生死边缘被一股更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屈杀意强行点燃!
“杀——!”
一声沙哑到极致的嘶吼从喉咙深处迸发!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猛地咬碎了一直藏在舌下的那颗黑色蜡丸——锦衣卫千户以上方可配发的“虎魄丹”!一股狂暴凶戾、足以瞬间榨干生命潜能的药力如同火山般在破碎的丹田炸开!
轰!
杨君陌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惨烈到极致的决绝,从废墟中暴起!他浑身浴血,焦黑的伤口再次崩裂,但速度却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完全放弃了防御,放弃了体内疯狂冲突的剧毒、雷元与虎魄丹药力,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痛苦,都灌注在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左手——并指如刀,指尖那点微弱却凝练到极致的紫霄雷意,在虎魄丹的疯狂催动下,化作一道刺目的、凝练如丝的紫电刀芒!
目标,正是血袍人因心神剧震、又因拍击《血莲燃髓经》而微微前倾、暴露在血色兜帽阴影下的咽喉!
这一击,凝聚了他破碎的雷元、虎魄丹燃烧的生命、以及一名锦衣卫在绝境中玉石俱焚的全部意志!快!狠!绝!
血袍人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致命的警兆如同冰水浇头!他拍击书册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那点凝练到极致的紫电刀芒已带着洞穿一切的毁灭气息,刺到了喉前!
“滚开!”血袍人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啸,另一只空闲的手掌下意识地凝聚起浓郁的血煞罡气,仓促挡向咽喉!
嗤——!
凝练的紫电刀芒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牛油,竟硬生生洞穿了那仓促凝聚的血煞罡气!虽然威力被抵消大半,速度也骤减,但那一点残余的、蕴含着杨君陌全部精神意志的毁灭雷意,依旧狠狠刺入了血袍人咽喉下方一寸的锁骨窝!
“呃啊!”血袍人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嘶吼!那点雷意虽弱,却带着一种极其霸道的破邪属性,瞬间在他体内炸开,疯狂破坏着经络!更可怕的是那精神意志的冲击,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识海!
剧痛和瞬间的混乱让他身形猛地一滞!
杨君陌一击得手,身体也因彻底透支而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重重砸在泥泞里,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只有身体还在本能地抽搐。
“死!我要将你挫骨扬灰!抽魂炼魄!”血袍人捂着锁骨窝那一点焦黑的伤口,状若疯魔,恐怖的筑基灵压疯狂涌动,血色袍袖无风自动,枯爪扬起,浓郁的血光在掌心凝聚,对准地上气息奄奄的杨君陌就要拍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一道尖锐刺耳的鸣镝声撕裂雨幕,紧接着是半空中炸开的一朵刺目的、由红黄蓝三色火焰组成的巨大焰火!焰火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半边雨夜,即使隔着厚重的雨帘,也清晰无比!
北镇抚司!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百里可见!
信号发出的位置,赫然就在这片贫民窟的外围!
血袍人抬起的枯爪猛地顿住!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夜空中那迅速消散的三色焰火,又猛地扫向贫民窟外围的方向,兜帽下的脸色阴晴不定。他能感觉到,数道强大的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信号发出的方向飞掠而来!其中一道,甚至带着元婴修士的威压!
“北镇抚司同知!”一个念头如同冰水浇下。,但此地已暴露,纠缠下去,引来更多高手围剿,就算是他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再看了一眼地上那本散发着妖异血光的《血莲燃髓经》,又看了一眼泥泞中气息微弱如游丝、却坏了他好事的杨君陌,还有那蜷缩在角落、死死攥着丹药的孩童。
“哼!”血袍人发出一声极度不甘的冷哼。枯爪凌空一抓,那本暗红色的《血莲燃髓经》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瞬间飞入他宽大的袍袖之中。
“小子…还有那颗丹…本座记下了!”阴冷的声音如同诅咒,在雨夜中回荡。血袍人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几乎溶于夜色的淡薄血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密集的棚户深处,再无踪迹,只留下浓郁的血腥气和那令人心悸的威压缓缓消散。
暴雨依旧疯狂冲刷着这片修罗场般的废墟。焦黑的木炭、冰冷的尸体、凝固的污血、还有那枚在泥泞中幽幽泛着赤红光泽的“九转还魂丹”。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踏破泥泞,迅速逼近。数十名身着黑色飞鱼服、气息精悍的锦衣卫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废墟周围,绣春刀寒光闪烁,警惕地封锁了所有方位。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容冷硬如铁石,腰间悬着一柄鲨鱼皮鞘的狭长绣春刀,刀柄上缠绕着暗金色的丝线。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最终停留在废墟中央那个倒在血泊泥泞中、气息微弱、浑身焦黑破烂的身影上。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探了探杨君陌的颈脉,眉头紧锁。目光又扫过孩童手中紧握的丹药,再看向地上那几具死状各异的尸体——焦黑的、被刀剑所杀的、还有那咽喉被洞穿的黑衣人。
“大人!是杨小旗!”一名锦衣卫检查后沉声禀报。
冷面汉子(北镇抚司指挥同知,沈炼)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冷硬,如同金铁交击:“收拾现场!所有尸体,包括残骸,全部带回诏狱!那个孩子,看管起来。杨君陌…” 他看了一眼杨君陌焦黑右肩上那深可见骨、边缘泛着紫黑色的恐怖创口,以及周身残留的微弱电弧,“…用玄铁寒棺封住,立刻送回北镇抚司!通知供奉堂的柳先生,不惜代价,吊住他这口气!”
“是!”众锦衣卫齐声应诺,动作迅捷如风。
冰冷的玄铁寒棺被迅速抬来,散发着森然寒气。杨君陌残破的身体被小心地放入棺中,那刺骨的寒意似乎让他微微抽搐了一下。棺盖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风雨。
沈炼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雷霆和鲜血洗礼过的废墟,又瞥了一眼被锦衣卫控制住、仍在瑟瑟发抖的孩童,和他手中那枚沾满泥污却依旧醒目的赤红丹药。
“九转还魂丹…血莲燃髓经…宫里…白莲地宫…” 他低声自语,每一个词都带着千钧之重。风雨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这重重雨幕背后的无尽黑暗。
“回衙!”沈炼冷喝一声,转身大步踏入雨幕。
玄铁寒棺被抬起,在锦衣卫的严密护卫下,朝着那座象征着大明王朝最高司法与恐怖权力的森严堡垒——北镇抚司,缓缓行去。雨点敲打着冰冷的玄铁棺盖,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送葬的鼓点。棺内,杨君陌的生死,连同今夜这血腥离奇的秘密,一同被封入了这彻骨的寒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