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小镇边缓缓流淌的河水，不疾不徐地向前。
苏晚晚渐渐习惯了北方的空气和早晚的凉意，老屋也被她布置得越发像个家，虽然依旧简陋，却充满了生活的痕迹。
求职依旧不顺，但她心态平和了许多。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苏晚晚决定去小镇边的河边散散心。
河岸两边长满了高大的杨树和柳树，河水不算清澈，却映着蓝天白云，别有一番宁静的意味。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有鸟雀掠过水面。
苏晚晚沿着河岸慢慢走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传入她的耳朵。
苏晚晚停下脚步，好奇地循声望去。
声音来自不远处的一个河岸缓坡下，几丛茂密的野草后面。
她悄悄走近了几步，拨开草丛——
眼前的景象让她惊讶地捂住了嘴。
只见顾野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有些别扭地蹲在河岸边。
他面前，是两只看起来刚断奶不久、毛色脏兮兮的小土狗。
两只小狗一黄一黑，瘦得可怜，正摇摇晃晃地围着男人的劳保鞋打转，发出细弱的“呜呜”声。
而顾野，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似乎装着些掰碎了的馒头或者饼子。
他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大手抓起一点食物，胡乱地扔到两只小狗面前，嘴里还不耐烦地低声嘀咕着：
“吃快点！磨磨唧唧的……老子偷空来的，没空天天伺候你们！”
话虽这么说，他看着两只小狗争先恐后、狼吞虎咽地吃着那点干粮，那双平时总是充斥着不耐烦和凶悍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极其短暂的柔和光芒。
他甚至伸出一根粗粝的、似乎能轻易掰弯钢筋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快速地碰了一下那只小黄狗的脑袋。
仿佛只是嫌弃它吃相难看把它推开一点，力道却控制得极轻。
苏晚晚站在草丛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奇和……触动。
这个像山一样强悍、像石头一样硬朗的男人，竟然会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或许是风吹草动惊动了他。
顾野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苏晚晚。
他脸上的那丝柔和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凶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一样。
顾野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再次充满了压迫感，语气也变得又冲又硬：“看什么看？”
苏晚晚被他吼得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但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害怕。
她从草丛后走出来，小声说：“……我没看什么。就是路过。”
顾野显然不信，表情更加不自在。
他的眼神飘忽着，就是不看她和那两只还在啃食碎屑的小狗，语气生硬：“路过就赶紧走！”
苏晚晚却没走。她看着那两只明显营养不良的小狗，忍不住问：“它们……是流浪狗吗？你经常来喂它们？”
顾野下意识地想说“关你屁事”。
但看着苏晚晚那双清澈的、只是单纯好奇并没有其他意味的眼睛，他噎了一下，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语气更加生硬地开口。
“……就前两天才看到的。估计是被母狗扔这儿的。”
他顿了顿，像是解释般，又嘀咕道：“……等过段时间忙完了，找个人家问问谁要。”
这话像是在对苏晚晚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你为什么自己不养呢？”苏晚晚脱口而出。
刚一问完，她就有些后悔，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养小动物的人。
果然，顾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了一声：“老子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工地上一堆破事，哪儿有那闲工夫伺候这小玩意儿？”
他的话直接又现实，说的却也没错。
苏晚晚看着那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狗，心里软软的，她又看了看一脸“莫挨老子”表情的顾野，鬼使神差地小声说：“那，那我养也行……”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顾野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看傻子似的嫌弃。
“你养？”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纤细的胳膊和一看就没干过重活的手上停留片刻。
“你连自己都养得磕磕绊绊，三天两头出状况，还怎么养这俩小东西？拿什么养，喝西北风吗？”
男人的话像冰冷的石子，噼里啪啦地砸过来，瞬间砸碎了苏晚晚刚刚冒出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勇气。
是啊，她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生活费都捉襟见肘，拿什么养狗？
她只是凭着一时的心软，根本没有考虑现实。
巨大的窘迫和难堪瞬间淹没了苏晚晚，脸颊像着了火一样烧起来，眼圈也控制不住地微微泛红。
她咬了咬下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转身低着头，飞快地沿着河岸跑走了。
顾野看着小姑娘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愣住了。
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她异想天开，把养狗想得太简单。
可她那副大受打击、仿佛被狠狠欺负了的模样……
“操！”顾野烦躁地低骂一声，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野草堆，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
他这张破嘴！怎么就他妈不会好好说话？！
顾野低头，又看到那两只吃饱了，正懵懂地舔着爪子、用湿漉漉眼神望着他的小狗，心里更加烦躁不堪。
妈的，真是麻烦！
他在河边来回踱了几步，眉头拧成了死结。
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顾野弯下腰。
虽然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但却小心地避开了小狗的脆弱处，将两只小狗拎了起来。
小狗在他手里瑟瑟发抖，发出细弱的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