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把那巨大的行李箱往老屋门口一撂，动作算不上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激起门口台阶上薄薄的一层浮土。
他拧着眉，扫了一眼这扇比他印象中更显破败的木门，以及门上那把锈迹斑斑的旧锁，脸色更沉了几分。
这娇气包，就打算住这种地方？
顾野转过头，目光落在正微微喘气、脸颊泛红的苏晚晚身上。
她这一路跟着他走来，强烈的日头似乎已经让她有些吃不消，额角沁着细汗，几缕软发贴在光洁的皮肤上，看着脆弱又碍眼。
“需不需要老子帮你弄进去？”顾野硬邦邦地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冲，像是找茬，而不是帮忙。
苏晚晚正被这北方的日头和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无措，闻言猛地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连忙摆手，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惊慌。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了！谢谢你帮我提过来，已经很麻烦你了。剩下的我自己可以。”
她可不敢再劳驾这位煞神。他那副眉头紧锁、随时要发火的样子，让她只想赶紧离他远点。
顾野被她这避之不及的态度噎了一下，心里莫名窜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啧。随你。”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迈开长腿，毫不留恋地沿着来时尘土飞扬的土路大步离开。
劳保鞋踩在地上，扬起一小股干燥的烟尘。
苏晚晚看着他高大挺拔却透着十足冷硬和不耐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像是送走了一尊随时会爆炸的凶神。
她转过身，面对着眼前这座寂静、落满灰尘的老屋，深呼吸一口，试图鼓起勇气。
钥匙插入锁孔，费了点劲才拧开。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陈旧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北方老屋特有的、淡淡的土腥味和霉味。
阳光从门和窗户的缝隙挤进去，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着的亿万尘埃。
屋里比想象中更破败。
院子里靠近水缸的地面有一片明显的水渍干涸痕迹，墙皮也因此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黄色的土坯。
家具都蒙着厚厚的灰，蛛网在墙角和张开的椅背间结成了朦胧的纱幔，炕席边缘已经破损卷起，露出下面的土炕。
苏晚晚试探性地拉了一下灯绳，挂在房梁上的老灯泡纹丝不动。
一种巨大的茫然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
眼前只有这真实的、粗粝的、需要她独自面对的困境，离开家时的决绝和勇气，在此刻显得几乎有些可笑。
深吸一口气，苏晚晚挽起袖子，捡起角落里一个破旧的搪瓷盆，试图将“重整家园”的第一抹斗志点燃。
而打扫，似乎是个不错的开始。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硌人。
水龙头拧了半天也不出水，苏晚晚只能从后院的老井里费劲地打了半盆水，又翻出一块还算完整的抹布。
那不知放了多久的抹布僵硬得像块砂纸，浸了冷水后更是又冷又沉。
苏晚晚笨拙地擦拭炕沿，灰尘非但没擦净，反而扑了她满头满脸，呛得她连连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想挪动一张挡路的实木柜子，却发现它重的出奇。
即便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让它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地上拖出短短一条痕迹。
不过片刻，苏晚晚就已狼狈不堪。浅色的衣服变得灰扑扑的，鼻尖脸颊上都蹭了黑灰，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也变得乱糟糟。
最显眼的是那双手，原本白皙纤嫩的手指因为用力摩擦和搬动重物，已经泛起了明显的红痕，甚至有一处指甲边缘微微劈了叉，带着细微的刺痛。
苏晚晚看着几乎没有任何改观的屋子，又看了看自己通红的手心，又委屈又沮丧，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就在这时，那个如同噩梦般熟悉的、不耐烦的嗓音再次在门口炸响，带着十足的嘲讽：
“操！你这到底是打扫还是给自己糊墙呢？”
苏晚晚吓得猛地一颤，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回过头。
只见顾野去而复返，依旧堵在门口，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大半光线，脸上那副“老子很不爽”的表情比刚才离开时更甚。
他嘴里叼着烟，眯着眼，扫视着屋内比刚才更狼藉的场面和她那一身狼狈，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其实顾野根本没走远。本来已经走出去一段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她那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和这破败得随时能塌了的老屋。
妈的，麻烦！ 他低咒一声，极其烦躁地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子，最终还是阴沉着脸拐了回来。
结果一看，果然！这娇气包不仅没弄好，还把自己搞得更惨了！
苏晚晚窘迫得无地自容，下意识地想把受伤的手指藏到身后，脸涨得通红：“我、我在打扫。”
顾野的目光锐利的像刀子，一眼就瞥见了她那点小动作，以及她手上那片刺眼的红痕。
不知为何，顾野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打扫？”他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她那块脏兮兮的抹布和那盆浑浊的泥水，“你这叫和泥！这能住人？瞎搞！”
说着，男人大步走进来，一把夺过她手里那块脏兮兮的抹布，嫌弃地扔进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起开，边儿待着去。别在这儿碍事！”他语气极冲，像是轰赶什么小动物。
接下来，苏晚晚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男人以一种近乎“破坏性”的方式，开始了他的“清扫”。
顾野先是走到那个她撼动不了的柜子前，弯腰，大手抓住柜子两侧，手臂和背脊的肌肉瞬间绷紧隆起，沉重的实木柜子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挪到了墙角。
接着，他检查了一下歪斜的桌子，直接抬起一脚踹在桌腿连接处，“哐当”一声，桌子竟然被他踹得暂时稳当了！
男人又走到电闸箱前，粗鲁地掰开卡扣，里面是乱七八糟的老化电线。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徒手捏住某根线头拧了拧，又用力拍了拍那个老式保险盒。
“啪！”的一声，房梁上那盏老式灯泡竟然猛地闪烁了几下，勉强亮了起来，虽然算不上亮堂，却足以驱散屋角的黑暗。
苏晚晚彻底看呆了，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顾野的行动简单粗暴，却效率惊人。
他找来个巨大的、边缘开裂的旧簸箕，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快秃了的破扫帚，根本不管什么扬尘，抡开了膀子就扫地。
灰尘如同硝烟般弥漫开来，他却毫不在意，反倒是苏晚晚被呛得又后退了几步，眼圈都红了起来。
“出去待着，别碍手碍脚！”听见女孩儿的咳嗽声，顾野冷着脸，把苏晚晚赶到了院子里。
